厨房里，李雅钧熟练的将煎盘里的牛排翻了个面，将事前已经切好的小块黄油放在已经没有血丝的一面上。
坐在身后餐桌上的秦朗，看着才出差回来就围着围裙给自己煎牛排的人，心里暖暖的，同时又升起一阵愧意。
“等这次的剧组结束了，我以后就不去外地拍戏了。”
他们居住的城市并没有影视城，因此只要秦朗工作，注定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地。好在李雅钧的时间相对自由，只要有多余一天的假期，就会去剧组探班。因此两人复合的这一年来，没有聚少离多，完全是靠李雅钧的奔波。秦朗心疼人，和李雅钧谈过几次，让他不用频繁探班。但每次李雅钧不是点头微笑后一如既往，就是沉默不语的伤怀模样，弄得秦朗更加心疼，从此便也不提了。
所以这一次的决定秦朗十分认真。虽然本地没有影视城，但也还是有剧组在这里拍戏，但大多是一些用来解闷的电视剧。秦朗并不希望只有李雅钧一个人在这段感情里做出牺牲。他考虑过：大部分时候他在剧组掌镜的时间少，负责后勤的工作多；如果无法成为一名导演，那么自己实在没必要为了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让自己的爱人来回奔波。
“我说了，我怎么都没关系的。你按照你的来。”李雅钧拿来餐盘，准备等牛排再熟一点就熄火。这种熟度的口感确实会差很多，但秦朗的胃不好，太嫩的反而不好消化。这也是他不放心外面西餐厅的原因。
“对了，这次你要去的那个剧组里是不是又有那个韩嘉予？他和那个苏文分手了吗？我看到新闻上说，苏文和最近很红的一个女明星在一起了。”电影《格非》的拍摄结束之后，秦朗和韩嘉予就成了朋友，两人一直都有来往，还互相探过班。这一次的工作，也是韩嘉予推荐的。
“没有。”秦朗握着手里的水杯，笑道：“假新闻罢了。”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两个确实吵架了。但是根据过去一年的经验来看，估计也就是小打小闹罢了。”
“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李雅钧把摆好盘的牛盘放到了秦朗的面前，自顾自的开始切自己盘里的牛肉。
“嘉予以前在国外一起当练习生的队友正好来国内赶通告，嘉予就约了人去自己家里玩，两个人打游戏打的太晚了，就一起在床上睡了一晚。结果被一大清早过来的苏文撞见了，非说是‘捉奸在床’，把韩嘉予家里砸了稀巴烂，还说了分手的狠话。”秦朗笑着把半天才切好的一块牛肉放到自己的嘴里。
李雅钧不动声色的将两个人的餐盘掉了个个，“韩嘉予这次不哄着他了？”
“嘉予这次好像也真生气了。苏文平时看着那么理智的一个人，没想到私下这么幼稚。”
“这么做，也难怪苏文会生气吧。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和别人过夜。”以往每次听起秦朗谈论起二人的“事迹”，他都是站在韩嘉予这一方：两人在一起后，苏文的花边新闻就没断过，靠着韩嘉予的视若无睹才坚持到今天。反观自己：因为陪着秦朗和剧组的几个主演吃过一顿饭，被媒体偷拍。“绯闻”出来的第二天，就让律师一纸申明：自己已经有了长期稳定的伴侣，对造谣者保留一切法律途径。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苏文这一边。
秦朗咀嚼着小巧的肉块，一下子来了兴致，笑道：“如果换做是我，你会怎么样？也会跟苏文一样生气吗？”
李雅钧心想：他跟苏文那种风流成性的人可不一样；而且他们的公寓和房间都有二十四小时的监控，家里如果来了外人，他会第一时间知晓。他压根不可能让其他人有机会在他们的家里过夜，更加不可能让其他人和秦朗同床共寝。
“我肯定不会像他那么幼稚，和你吵架。不过，”李雅钧作出“身历其境”的模样，委屈巴巴的说道：“我肯定会很伤心的。会想，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所以不重视我的感受了。”
“又不是真的。”秦朗叉了一块肉，递到李雅钧的嘴边，安慰道：“就开个玩笑，我不会的，放心好了。”
李雅钧张开口，把送到了嘴边的牛肉一口咬住，看着面前的人，有滋有味的咀嚼起来。
剧拍到一半，挂着副导演的名头，他只掌镜过两场戏，还都是群演的调度镜头。A市虽然也会有剧组，但是工作机会和剧组质量不能和影视基地相提并论。而且，这两年待过剧组，几乎都是让自己拍一些不重要的过度镜头，大部分时间自己都是在负责剧组的后勤工作。秦朗近来越来越频繁的在心中苦笑：看来还真被叶涵一语中的了。
一想到想着自己未来大概率会渐渐转向组务工作，甚至离开这个行业，秦朗突然又想喝酒了。
“想什么呢？”韩嘉予刚下戏，就看见秦朗无精打采的趴在栏杆上发呆。
“想喝酒。”
“那简单啊。正好导演今天说组了个局，要和我们几个主演一起聊聊戏，我酒精过敏，你也知道，正好你陪我去，帮我喝酒。
“不了吧，导演…可能是只想和你们单独聊聊。”秦朗越说声音越小，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彻底被导演排除在核心之外了。
那几个调度镜头有这么差吗？他开始回忆。
“你傻啊。”韩嘉予把人的背一拍，声音放低了些，道：“这个导演资历不深，又没什么背景，你没发现大部分演员都是制作人给塞进来的吗？电视剧就是这样，制作人的话语权比导演大。今天制作人应该也在，你去主动找他套套近乎，说不定就有机会了。”
“可我——”
“我帮你！”韩嘉予用肩膀把犹豫的人一撞，还刻意的下巴一抬，冲人眨了个眼。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韩嘉予虽然年纪比自己小，但是从小便去了国外当练习生，社会经验反而比自己丰富、老道得多。明明是从小就泡在这个大染缸里浮沉的人，偏偏气质干净得像不曾被踏足的海，神态里总流露出一股未经世事的天真。
秦朗没来由的想到了苏文。苏文也是如此。出演的角色大多性格极端、感情强烈，但真人却总是一脸处变不惊的淡然，让人无从窥探其喜怒。如果说韩嘉予像海，那苏文就是夜：看似空无一物，实则蕴藏万千。
秦朗想：他终于找到韩嘉予和他男友的相同点了。不对，是前男友。秦朗并没有主动问过二人的感情，但是见韩嘉予一直不提，而苏文和那位新晋小花的绯闻越传越烈，便也默认两人这一次也许真的分手了。
一进酒店的包房，制作人的确在，但直接给了秦朗一声当头棒喝。
“你怎么来了？”
秦朗一愣，韩嘉予拉着人入座，笑道：“这不是导演要讲戏吗，正好前几天秦导给我讲过，我挺有收获的，就拉着他来，想着大家一起再聊聊。”
制作人没有再说话，但脸色明显难看了起来。秦朗如坐针毡，脑子里已经开始组织离开的词句了，韩嘉予像没事人一样，拉着他和已经到场的主演们还有导演开始聊天。
不一会，门又开了。两名一看就衣着不菲的男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制作人早已起身相迎。
“杨总！李总！快请坐！这里只有这个条件，只能请二位将就了！”
“好久不见啊。”穿着蓝色休闲西服的人不待坐下，便看着秦朗笑着伸出了手。秦朗这时才想起来：面前站着的这位就是制作人口中的杨总。
“杨总。”早就跟着制作人一起站起来的秦朗，点了点头。杨骏转头对身旁一身黑色西服的“李总”笑道：“认识吗？这位就是秦朗。”见二人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坐下后向秦朗介绍道：“这位李总就是李雅钧的堂弟。李雅鸣。”
杨骏见李雅鸣还是一脸的漠不关心，凑到人耳边用手掌捂着脸低语，在众人沉默中，说完悄悄话的二人，两人相视一笑。
本来尴尬的想要借口离开秦朗，在两人这样一番操作下，反而不想走了。
在场的大部人都是人精，气氛没一会又活络了起来。吃到一半，秦朗也就明白了，这是制作人为杨、李二人临时组的局。众人显然事先并不知情。好在韩嘉予和其他人都是经历过这些，倒也应对自如。只有还在电影学院读书的女配袁夏，性格本来就腼腆，平时在剧组里就不怎么爱说话，现在经纪人不在身边，像个没了家长陪同的孩子，拘谨的筷子都不敢伸远了夹菜。没想到反而引起了李雅鸣的兴趣。
“我看着像坏人吗？刚才我敬了你的酒，还没回敬我呢。”
“对对对！赶紧敬李总一杯。”制作人赔笑道。
袁夏红着脸站了起来，两只手紧紧握着的酒杯，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又被李雅鸣喊停，“敬酒就不用了，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吧。”
无论在场的人如何起哄，袁夏却始终没有动作。
杨骏出来打圆场，笑道：“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都吓着了。”
“要不我替袁夏喝吧。”韩嘉予装作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站起身来。
“你可以替我去敬杨总，我不好你这一口。”一句话就把韩嘉予想好了的招给打没了，还让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