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遇见李雅钧之前,秦朗就时常想:他的父母不也是因为爱情结合的吗?可没有势同水火,却形同陌路;还让自己这个所谓因为爱而产生的生物,却几乎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来自二人的爱意。他并不怨恨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父母。他们不过是犯了一个“天真”的错误——以为相爱可以跨越一切障碍。而自己则是那个“错误”的“历史遗留问题”罢了。
童年的经历让他渴望被爱的同时又时刻保持警惕。他承认对于感情,他是一个十足的悲观主义者。所以即便没有李雅钧,他大概率也不会有婚姻,也不会有孩子。即便知道了“真相”,即便李雅钧看上去也没了从前的偏执和掌控欲,但他也完全没有要与李雅钧重归于好的打算。
他没有资格让李雅钧为了他而放弃平坦的人生和和睦的家庭关系。李雅钧母亲在B国对他说的话,他在与李雅钧告白之前,甚至最浓情蜜意的同居之时,都曾在他心底不时浮现:人是会变的,即便李雅钧承受住了社会的舆论和家族的责难,但日后,万一他后悔了呢?甚至,这个可能并非万一。
没有自己的那七年里,李雅钧不是正过着他那让人称羡的人生吗?现在不过就是让一切重回正轨。
但是这样还深爱着他人的自己,并没有资格展开一段新的恋情。周若昀不应该是自己的退而求其次。
秦朗从床头柜上的充电线上取下手机,看了一下现在的时间,他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给对方发去一条消息。他的猜想没错,周若昀的确正在工作。平时回复都很及时的消息,今天足足过了一小时,秦朗才收到答复:
刚才在开会,有急事吗?我过半个小时以后应该可以给你打过来。
秦朗想了想,回复:也不算急事。你空了的话,告诉我,我给你打过去。发出后,秦朗又加了一条:今天休息,多晚都可以。
对方回复一个笑脸以后,秦朗的手机在一个小时以后,响起了铃声。秦朗一看是周若昀发起的视频通话,一下子有些慌。因为时差和工作,他们语音通话都很少,视频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更何况今天秦朗将要说的是让他无地自容的内容。他鼓了鼓劲,按下了同意。
“怎么了?突然想我了吗?”周若昀开起了玩笑,但屏幕里的人还是遮不住的憔悴。
秦朗一下子被噎住了。
“没有吗?那我就有点伤心了。我这么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能早点赶回去见你。”周若昀向人撒起娇来,秦朗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看见秦朗手足无阻的模样,周若昀也不再逗人,认真的问道:“怎么了?不是找我吗?”
“你…你现在哪?”背景的画面显然不是在家里。秦朗觉得工作的地方并不适合开展接下来的对话。
“在公司的洗手间。”
“什么?”秦朗有些吃惊。周若昀当地的时间应该已经快晚上十点了。
“项目这几天出了点问题。因为上次的事,所以总部这一次格外的上心。已经几个通宵了,刚刚才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所以现在才给你打电话。”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很急吗?现在不能说吗?”周若昀察觉到秦朗的不对劲,见屏幕的人面露难色,又道:“明天午餐的时间可以吗?不行,你那边是凌晨了。今天我还不知道几点结束,明天早上我又得赶飞机。这样——”
“没什么急事。就是突然想跟你聊聊天。”秦朗打断了努力安排时间的人。就像他不想为感情影响工作一样,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错误影响周若昀的工作。他不值得。
周若昀的眼睛欣喜的一亮,随后不无歉意的笑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了。不过真的很抱歉,最近因为工作太忙,又怕打扰你,所以没怎么联系你。我也很想你,真的。”
周若昀显然误会了秦朗的意思,他以为秦朗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的“冷落”而主动亲近。刚刚等待的时间里,秦朗设想过他坦白后周若昀的各种反应:生气,愤怒,甚至是最不可能的原谅。但无论是哪一种,他至少都会好受些,不会因为出轨的愧疚感折磨得度秒如年。虽然他也知道,这并不会减少他对周若昀的伤害,但至少可以减少欺骗。可他万万没想过,会出现这一种,让他陷入更深的自责中的境况。
“工作的事慢慢来,身体第一。记得按时吃饭。等我这边忙完了,我去A国找你。”秦朗决定一切都等两人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后,他飞去A国,当面向人“坦白罪行”。
周若昀的眼睛有闪烁了一下,很开心的笑起来,“真的?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就请年假,我们一起出去旅游。你不是喜欢拍照吗?我们可以自驾!不过那样会比较累——”
周若昀兴奋的直接规划起了行程,秦朗于心不忍的打断了人,“若昀,不要——”
不要对我这么好。
“不要诱惑我了。我要没心思工作了”秦朗不想再给周若昀任何的许诺和希望,“而且,到时候也不一定能成行。”
“放心。”周若昀只当是秦朗的悲观主义发作,鼓励人道:“全部交给我就好了。我会安排好的。”说完又体贴的叮嘱道“你专注眼前的工作就好了。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记得按时吃饭。肠胃和心情也有很大关系。”
秦朗抿嘴笑着点了点头,他正想着怎么结束这场对话,周若昀的手机正好响起闹钟的铃声。周若昀无奈的表示到了另一个视频会议的时间,两人便简短的道别、终止了视频。屏幕里的人消失的那一刹那,秦朗拿着手机,笔直的向后倒头、躺倒在床上。松软的床垫弹压了几下,便和和床上的人一样一动不动,进入静止的状态。整个房间都安静的没有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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