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让,”秦朗看着李雅钧将盘中一整块牛排全部仔仔细细的切成小块。还是以前的习惯。秦朗想,然后听他继续道:“她喜欢的事,我都会支持他。”
这句话被李雅钧用自然到没办法让秦朗多想的语气说出,但还是疼得秦朗在心里直吸冷气。他想,只要李雅钧但凡对自己还残留一丝情谊,哪怕只是同情,他都不应该说出这样羞辱他的话来。但转瞬,他嘲笑起自己的妄念:如果真的有,他又怎么会那么决绝的离开,七年来没有一点消息?
“啧啧啧!这都能被你秀到!”秦筱又靠到秦朗的身侧,挽着人的胳膊,笑道:“我们也不能输!对了,说不定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举办婚礼!”
秦朗低着头机械的咀嚼着食物,他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自己发涩的眼眶。
“你们才认识多久,还早着呢。”李雅钧慢条斯理的把小块的牛排放入口中。
“我又不是林熙姐,我可不准备当什么女强人。我就想早点安定下来,我们秦朗可抢手了。我觉得我们两个就是天生一对!你看,我们姓都是一样的,我爸妈都不用操心以后孩子跟谁姓了!”
“有多抢手?”李雅钧笑着说完,又对一直低头不语的秦朗道:“秦朗你还真是厉害,居然把秦筱这么贪玩的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估计我姨妈都想向你取经了。”
秦朗没有抬头回应李雅钧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对面的人此刻会出现的神情如同被按下又松开的浮木,立刻在他脑海中窜出:李雅钧的笑一贯温柔真挚的让人不忍拒绝。而他,通常无法拒绝。
这个笑容,又或者是因为它触发的无数闪回中的笑容,总之,那些被他锁在地下室柜子里的记忆集体越狱。秦朗后知后觉的害怕起来:从前,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就足以让他六神无主到主动的丢弃所有的理智。不用照镜子,他都可以清楚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他的胃开始隐隐作痛,和从前宿醉后被疼醒的开局如出一辙。
他不想场面变得更加难堪。准确的说,让他更加难堪。
“不好意思,我可能得提前离开一会。”秦朗知道此刻自己必定面色惨白,因此雅只要顺利的说出在心中已经排演了一遍的话就可以了。他给自己打气道。
“怎么了?”秦筱果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怎么面色突然这么差。”
“可能是太长时间没喝酒,今天突然尝了一下,胃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扫兴了。”
“是我不好…”秦筱立刻嘟起嘴指责道:“我还想着你戒酒好久,今天这个葡萄酒度数低,可以给你解解馋的…我陪你去医院吧?”
“没有这么严重。”秦朗终于挤出一个笑来,“你陪你…表哥吃饭,我打车先走。”他刚说完,秦筱也站了起来,面向李雅钧道:“哥,我先陪他回去了,单我已经买了。不好意思。下次我们再请你和林熙姐一起吃饭!”
李雅钧不慌不忙起身,然后自然的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服,笑道:“我也吃的差不多了,一起走吧。我让司机送秦朗——”
“不用不用,”秦朗只想赶紧先摆脱这个环境,让自己得以稍稍喘息。他想也没想的连忙摆手,“你在这里陪你表哥吧,我一个人可以。”
“你没开车,这里这么偏僻,打不到车的。而且你现在人还不舒服,让我送你回酒店嘛。”秦筱摇着秦朗的手臂,开始撒娇。
秦朗更加的不自在起来。他不想再和秦筱为此纠缠,只想赶紧逃离这场引发他身体不适的重逢,于是只得沉默着点点了头。
一下车,秦朗便逃似的快步走进酒店,秦筱跟在他身后连追带跑才跟上了人。进入房间后的秦朗如获大赦般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怎么,胃不疼了?”
他转过身,秦筱笑眯眯的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刚才脸色那么难看,一路上也不说话,我还真以为你病了呢。原来,你也会心急啊。我还以为,”秦筱用食指在秦朗喉结上轻轻打着圈,语气暧昧,“你要和我玩柏拉图呢。”秦筱在国外长大,做派开放,早在他答应交往之前,给过他的明示多过暗示。
“秦筱。”秦朗面无表情的将秦筱的两只手挣开,与人四目相对,正色道:“我们,”他对这个决定并没有一丝的犹豫,只是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好像还没有正式道需要用上这个词汇。
“我们,分手吧。”
“你是说什么?”
震惊在愤怒之前。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粘着你,你工作是时间我从来不打扰你。你说想慢慢来,我今天酒店都没有定!为什么?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你今天一晚上都不对劲,是因为我带你见了我家人吗?可当时是你自己同意和我表哥吃饭的,现在又来发的什么脾气?”
见一向好脾气的秦朗撇过脸,还有几分不耐烦,秦筱倒自己先心虚了起来,声量一下小了下去,“你是因为听到我跟我表哥说的话了吗?我只是想帮帮你…我知道你最近跟的项目资金很困难…我爸妈不喜欢你们这些搞艺术,我只是想为我们的未来努力。”
秦朗被气笑了,“你…我…”他开始很认真的怀疑,这是不是上天特地安排来测试他心里极限的实验。他刚刚答应追求了他一年的学妹尝试交往;在对方即将返校前,他同意了与对方的表哥一同聚餐的要求,却完全没想到会碰见当初难堪收场的前男友,更没想到还会被误会对刚交往的女友有所图谋。
他像看默剧一般,看着秦筱满脸怒色不断向他发出质问。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不语的人走到窗前,用食指将窗帘挑开一个缝隙,如他所料:李雅钧在餐厅外坐上的汽车此刻正停在酒店大门一侧的马路上。他盯着窗外,对还在身后喋喋不休、向他讨要说法的人,疲倦的说了“分手”后的第一句,也是今夜的最后一句,“你哥还在楼下等你。对不起。”
成功半年滴酒未沾的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凌晨,还是出门上街拦下一辆车,然后随意的走进了一家酒吧。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去酒吧也是一个人喝着闷酒,从不与人搭讪,但是他就是喜欢在那种喧闹到鼓膜震荡的环境里,把自己喝到根本尝不出辛辣的味道、听不到震耳欲聋的音乐——然后,回到了酒店,抱着马桶呕吐到脱力。
那才是他最享受的一刻。一起吐出的,不仅事在胃中发酵后酸臭的食物,还有那些在他心中淤积到让他无法消化的情绪。
爬到床上后,他看着缓慢翻转的天花板,告诉自己:虽然他抱着重新开始的愿景答应了秦筱正式交往的要求;虽然他弄错了因果,但总算是实现了目的。这未尝不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一个正式的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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