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卡莱沙身后的家族势力同样不小,毕竟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财团,这场订婚能给面具人带来很多好处……”
朱尼厄斯一边应和着话题,一边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笑得非常勉强。“我有东西落在会场了。”
“什么东西?”对方古怪地看了朱尼厄斯一眼,放缓脚步,“叫侍从帮你取出来就行。”
朱尼厄斯摇摇头:“我知道放在哪里,我回去找吧。”
“好吧,我们晚上还有活动……别来太晚,这次安排的都是好货。”同伴说。
他捂着自己的手腕,手指像那个夜晚一般病态地开始抽搐。不等同伴回应完,朱尼厄斯就匆匆转身走了回去。
衣着华丽的上等虫族依旧沉浸在刚刚那场奢华而盛大的、布满了利益纠葛和奇闻的订婚宴之中,很少有谁将目光投向脸色苍白的朱尼厄斯。
在进入会场之前需要穿过一条长而空旷的走廊,雕花的长柱肃穆地立在两侧,殷红如血的地毯让整个空间悄无声息。
朱尼厄斯看不到自己的手了。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粘稠的血红色的如蛛丝一般的液体悬挂在墙上,睁开密集的眼睛,盯着这个匆匆赶回来的上等虫族。它们没有阻止这一切,只是静静地看着。
真实与幻想的界限开始彻底模糊,像是整个世界都被灌注了巨量的致幻剂。
朱尼厄斯被脑海中强烈的冲动催促得要发疯,那并不是一种声音,而仅仅是某种磁场,某种他如果不按照这个统一的意念行动就会立刻崩溃的强烈恐惧感。
他的心跳声快要强烈到跳出胸膛,敲打着他的胸骨和脊椎,这迫使他踉踉跄跄地穿过了长廊,推开会场巨大的门。
面前的景象让他如几年前那样再一次感到窒息。
刚刚还奢华的会场被不可名状的粘稠状物铺满,滑动着难以被确切形容和记忆的色泽。它们在急剧地收缩后铺开,而会场的中间,弯着腰的银白色身影坐在被解开了西装、剖开整片胸腔的雌虫身上。
胸腔剖开,血腥味弥漫,他掏出了他未婚夫的心脏。
简玬张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完完整整地将自己未婚夫的真心在物理上吞吃入腹。
一颗真心容易变质,它只有在实实在在地被吞食的时候才能证明其价值。它会成为他的养分,养分便是实实在在的资源,用以生存和繁衍的资源。
咀嚼的声音分外清晰,他的脸颊和脖颈裹着、流淌着卡莱沙的鲜血,而身下的雌虫被纹身控制,废弃了由自己控制身体的能力。像是被控制的木偶,无法挣脱。
银色的尾勾从漂亮雄虫的尾椎处伸出,生生嵌入卡莱沙的嘴巴,将尾勾慢慢填进、塞满高大雌虫的喉咙和食管,看上去就像某种寄生物在汲取宿主的营养。
朱尼厄斯惊恐万分。
如果有机会让朱尼厄斯开口,他会歇斯底里地告诉整个文明的虫族,这个文明孕育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它以完美的状态掩饰自己,融入了这个文明,再肆意地进行侵略和屠杀。它会模仿与虫族相仿的动作,甚至会复制他们的身份、行为,却始终不是同一个物种。
这是他们在尸堆里发现,并用血肉养大的怪物。
整个会场安静得空旷,只有不停咀嚼的声音。
简玬弯着腰,大口将那颗缓慢停止跳动的真心彻底吞食。鲜红得像是油漆的血液裹了他满手满身,不可名状的粘稠物质缠绕上卡莱沙的身体。利用尾勾输送营养,简玬暂时留下了卡莱沙的性命。
现在,雌虫的胸腔里缺失了一颗心脏。
简玬缓慢地停下来。
朱尼厄斯作为这场戏剧的旁观角色,惊恐而屏息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他应该逃跑,可他无法动弹。他同样是这场戏剧的牵线木偶之一。
简玬抬起手,无法被记忆和形容的粘稠物质便有生命般极速地汇聚在他的手上,下一秒,他捧着的手心里出现了一颗一模一样的、没有连接任何血管的,却在跳动的心脏。
他用吞食来解析虫族的基因,并复刻它们。
正如他吞噬了帕卡德肚子里的雌虫胚胎,来形成完整的另一个自己。
虫族文明被已知的存在限制了思想,在没有看到这一切的时候也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雄虫和雌虫可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文明,更无法理解为什么虫族文明引以为豪的所谓思考和道德观对于简玬完全没有意义,脱离了情爱纠缠,形成一套完全不同的思想体系……或已经抹杀了思想的存在。
现在他们知道了。
简玬将那颗复制而成的心脏重新安回了卡莱沙的胸腔,让它再次恢复正常的跳动。粘稠的彩色液体包裹住雌虫破损的身体,成为复原他的一部分。
整个殿堂挂满了扭曲的彩色的寄生物,它们的触手轻轻摇晃。
如果有谁能记住这些粘稠的物质,就会发现它与全世界最好的大学中的校园里开始无处不在地铺满的外星生物有某种相似之处,也和陨石坠落时那些后花园偶然出现过的踪迹很是吻合。
但全世界最好的实验室,最有资格研究这些外来生物的地方,归属于简玬手下的大学所有,并且已经开始依赖于他的银行拨款。
资本最密集的地方不一定是科技发展最高级的地方,但科技发展最高级的地方一定会有资本的参与。
直到现在,虫族们仍然不清楚那群后花园被砸的倒霉蛋到底在哪儿失踪了。
但简玬知道。他找回了他们——现在是它们了。
简玬看着卡莱沙的身体逐渐恢复完好,低着头抚摸卡莱沙的脸颊。
卡莱沙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肌肉,所以一动也不能动,但他并没有封闭卡莱沙的痛感。
他不喜欢做没有必要的事情。
简玬再转头,看着已经满身冷汗的朱尼厄斯。他站起身,染着满身的鲜血,踩着湿滑的地板,一步步走向这个惊恐的皇室成员。
朱尼厄斯终于开始转身奔跑。
噗嗤。
他的另一只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