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毋庸置疑地漂亮、精致、昂贵。子弹没有穿透他的头颅,保存了他脸部的完整性。其他被穿透的部位被基本地修复,只留下淡却清晰的痕迹。
简玬一步步走到舞者面前,停下脚步,端详着对方。
舞者浑身赤裸,一丝不挂,被展示架挂着直立。
简玬拿出自己带着的盒子内的礼服,抬起舞者由金属制成骨架的手臂,将白粉色的裙装温柔地替这具巨大的芭比娃娃一点点地穿上。
白色的温软羽毛装饰着舞者的脸,银白色的纯净钻石包裹着舞者的胸上部,在穿上高跟时,简玬才与舞者齐高。
他好奇地盯着舞者早已被替换下来的眼球,它们和真的一样,但不会再主动眨动,也不会存在感知,不会躲闪。
他去触碰对方的嘴唇,仍然柔软,但不再温暖,简玬的神色却没有一点波澜。
孩童了无概念,对一切懵懂,贯彻着无知无觉的罪,生存与死亡再无分别。
他不存在意识,于是与一切分割。
若有一日有谁将刀锋对准他的心脏,他是否还会一如往常?
他自己也很好奇答案。
简玬的手往下,抚摸过舞者的腰线,将裙装往下放,让布料自然垂落。
他没有替舞者定制内衣,礼裙下的舞者依旧赤裸。礼服的布料几乎半透明,点缀着宝石,贴着舞者垂落下来的肉色性器,让那根垂落的肉条若隐若现。
简玬抱起舞者的腰,将他从架子上拿下来,哼着千年前的曲目,缓缓地开始舞蹈。
那是一支双人舞。
与刺杀总统那场展览上的舞蹈一模一样。
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展台白色帷幕那段走动的动作和舞蹈之前的入场并无不同。简玬将卧室到这间密室的距离走了太多遍,将每个动作都烂熟于心。
他踏着高跟鞋,走过空无一人、布满武器的走廊,然后在这里起舞。
外界的光透不进这个密封的世界。
密室里的光同样照耀不到外人。
旋转,弯腰,跳跃。重量不轻甚至更重的舞者却像是没有重量般任他摆布。
如果演对手戏的本就是尸体,那在刺杀那晚毫无悬念地以一人舞完双人舞也就不足为奇。
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余兴的小游戏。
鲜红的帷幕依旧紧闭,宽敞而黑暗的密室内只有高跟鞋踢踏的声音和宝石互相碰撞的脆响。
静谧中的律动更显得整个空间安静到恐怖,简玬的腿抬起又落下,脚背绷紧着落地又再度腾起,对一具尸体比对活生生的虫族更温柔,让他者难以理喻。
简玬的舞蹈带着一种疲惫的漫不经心,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性地调控着整支舞的节奏,整个画面腐朽、颓废而色情。
但颓废中,又带着强大的力量感和控制感。
十厘米的高跟鞋本可以让他摇摇欲坠,但他没有。
他将自己的脸蹭上舞者胸前柔软的白色羽翼,抓着舞者的白发,按住舞者的脖颈,控制对方的动作,再埋入对方的怀里。
他的爱是对死者的爱,他的爱狂热而浓烈,热烈到不需要对方存在。
最后一个动作完毕,简玬停下动作,舞者依旧睁着眼睛,被他抓捏在手上。
类雄被塑造得再像一个雄虫,雄虫和雌虫终究有本质的不同。
雌虫舞者的骨架更宽、身高更高、肌肉密度更大、更不柔软……
又和他长得也一点儿也不像。
又一个,和他长得也一点儿也不像。
因为那双血瞳的催眠作用,没有谁能记得简玬的脸,他也很少在外人面前留下影像资料。
他戴着面具,于是虫群就只能记住他的面具。
简玬自己也记不住自己究竟长什么样,但他知道所有雌虫都和他完全不相像。
雄虫到底在雌虫的基因中留下了什么?
雄虫和雌虫,此刻有最本质的区别吗?
简玬把舞者放回了原位,将束缚架再一次固定在舞者的身上,摆正放好。他没有打开其他的灯,而是选择走到那面红色的帷幕前,扯住帷幕的边缘,将它拉开——
“哗啦——”
展览柜内的光照在了简玬的脸上。
随着帷幕被揭开的声音,猩红色幕布后的世界终于显出真容。
里面陈列着的是一具具昂贵的尸体,类雄的尸体。
灯光恰到好处地打在他们身上,他们被放置在设计感恰当的家具之中,用形态各异的姿势被摆放在最合适、最有美感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