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年来,帕卡德每个晚上都会想起那一夜。
简玬把他从幽灵区里拉出来,给他吃了一顿饭,领着他上了地面,再领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让他躺在了温软干净的被褥上。
像是流离失所的野狗终于有了温暖的犬舍。
如果他没有完美地在第二天下午回答出简玬的所有问题,帕卡德想,他大概会死。
他会被简玬抛弃,而他无法接受没有简玬的未来。即使他知道这个虫族是有毒的、冷漠的,丝毫不可能顾及他的情感。但当他接触到对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贪婪。
为了简玬身上的钱吗?
他倒希望完全是这样。
五年来,他迅速地发展产业,组建团队,让简玬把一条又一条的野狗丢进这个投资团队,帮简玬教导他们,让他们不分昼夜地帮简玬赚钱。
数十亿甚至百亿的金钱成了流水般的筹码,被他用以在以世界为赌局的赌盘上做游戏,然后赢来滚滚利润。
无论筹码有多少,苹果都只有两个。
当拿走了苹果的时候,筹码将一文不值。
简玬一开始就清楚地告诉他,他不是在做什么好事,他是在拿走别人的苹果。
股票上涨然后被他抛出的时候,帕卡德都是在以一枚筹码取走了那两个苹果。然后他用更复杂的数学运作和骗术重复着这个过程,为简玬赚钱,然后得到巨额奖金。依旧会有虫族源源不断地把苹果投进奖池,以为自己用一枚筹码拥有了两个苹果的价值,直到倾家荡产。
就像幽灵区里把筹码扔进赌博机里的下等虫族。
他们都以为自己在做符合自身利益的事。
肉体凡胎,一定会有认知错误。
窃金者帕卡德。
这是所有人对他嫉恨而又畏惧的称呼,他利用自己在数理上敏感的天赋迅速攀登到了金融业的顶端。五年来但凡数额巨大的收割案,都会有他及他的团队的影子。
只是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团队真正的幕后领导者到底是谁。
简玬维持了自己一贯的作风,张扬又隐秘,戴着厚厚的面具,在黑暗里将触手伸向每个角落。
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
新建立的银行,高层办公楼内。
“这是这批文件的第三个错误,如果你连这点任务都做不好,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了。回去改好,三小时之内拿回来给我审核。”
“对不起帕卡德先生,我这就回去改……”银行员工难堪地把文件收回,匆匆离开。
帕卡德收回手,他的右手不再戴着皮革手套,而换上了一个不透明的简装机甲,支撑住手部的运动。
被子弹打穿的部分包裹在营养液里,嵌入了金属的骨骼,麻药的效应褪去,他在活动手部的时候仍然会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
在恢复的后期,金属骨骼会被重新一点点拆下,换回生物骨骼,然后一点点修复如初。
在移动手指去看其他文件的时候,帕卡德的手会颤抖。他的左手仍然戴着皮革手套,将自己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
他仍然在工作,高强度地工作。
简玬不会在乎他除了工作之外的任何东西。
“帕卡德先生真的很严厉啊……”
下属小声地议论。
“但他的工作能力真的很强,他轻易地解决了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有些我检查许多遍都没办法发现。”
“而且他好像一直都是睡在银行的,至少我从没有见过他走出去过……他没有自己的生活么?”
“谁知道呢……”
忙碌而有序的银行内,只有一个人显得最为悠闲。
他躺在沙发上,吃着奶味冰激凌球,看着高台落地窗下的风景发呆。他在这儿什么都不用做,就会有人帮他运转一切。
简玬打了一个哈欠。
没有卡莱沙贴在他身边耍宝的日子,还真的有那么点儿无聊。
“难得帕卡德那家伙眼神没有追着你看,简玬。”
这个时候,团队内满身纹身的长发雌虫坐到简玬身边,拿着咖啡伸了一个懒腰,把脑袋搭在简玬身上。这阵势,真不像是在对自己的领导。
但简玬看上去也不是很在乎:“咖啡给我喝口。”
“喏。”
长发虫族举着咖啡杯靠在简玬唇边,简玬靠在对方身上,顺着喝了一口,很快地,前者就感觉到如芒刺在背的威压,转头一看,帕卡德的视线紧紧跟在两人的互动上。
简玬淡淡地问:“你看,这不就跟上来了吗?”
“您真是……”长发虫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您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