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饭,邵凡安就着咸菜噎进去两个白馒头,把山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个遍。
段忌尘坐在对面始终没插话,端着碗粥时不时低头抿一口,安安静静的,姿态是拿得挺文雅的,可就是这一顿的饭量还不如邵凡安养在山上的大王多。
邵凡安默默瞅了他一眼,心里愁了一下,心说这小子到底拿什么窜的大个儿,就这么个秀里秀气的吃法,猴年马月能把身上的伤养好?
原先跟山上带小师弟小师妹时,邵凡安最见不得的就是小孩儿不好好上桌吃饭,这时操心的那个劲儿起来了,说话间从盆里挑了颗熟鸡蛋,伸直胳膊,连着壳往对面桌上一磕,那白煮蛋顿时就立在段忌尘面前了。
段忌尘立刻撩起眼皮看过来一眼,邵凡安拿眼神往鸡蛋上示意了一下,段忌尘抿抿嘴唇,挽起袖口开始动手剥蛋壳。等他仔仔细细把鸡蛋剥干净,正准备隔着桌子递过来时,一旁的宋继言早把一颗光溜溜的白煮蛋放到邵凡安面前的小空碟子里了。
“所以那具男尸的身份查到了,就是真正的丁小语。”邵凡安总算是把事情交代利索了,捏起鸡蛋就往嘴里一塞,鼓着腮帮子继续道,“我们还带回来一张符纸,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里面应该封存着当年村子里发生的记忆片段,都是和丁小语有关——唔!”
他说着话,一没留神让鸡蛋噎了下嗓子眼儿。
“没想到丁小语竟然确有其人。”沈青阳听完也是一声感叹,紧接着抬手把碗往他面前推了推,“汤。”
邵凡安端起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放下碗时汤还剩个底儿。沈青阳口气淡淡地道:“喝完吧。”
这也不用旁人多说,邵凡安本来吃饭就盘光碗净的,一向一口不剩。这会儿他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又把汤扫了个干净,喝完放下碗一抹嘴:“总之目前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之后有何打算?”
说完他一抬眼,沈青阳和段忌尘全都定定看着他,表情各有不同。沈青阳面色沉着,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缓缓呼出口气。段忌尘则是有几分怔楞的模样,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嗯?”邵凡安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沈青阳将话茬儿接了过来,“我和段忌尘在这里的事情已经办妥,下一步准备传消息回药谷,药谷那边会派人前来接应。这消息一来一去的,应该会等个十日左右。如果你和宋师弟没有其他安排的话,不如和我们一道儿回去,反正大方向都是一样的,都是要往南走。”
邵凡安转头和宋继言对视一眼,想着这调查男尸身份的任务完成了,他怎么都要回青霄和师父回报一下,那这确实正好顺路,而且十天里他最后这几颗药便彻底吃完了,到时候还能踏踏实实的上路,少个顾虑。这么一琢磨,他当即拍板道:“那便就这么定了,这来来去去的蹭了你们两趟车马。”他露牙一笑,抱拳晃了晃,“多谢多谢。”
就这样,四人在王伯王婶这里好吃好喝地歇息了好几日。段忌尘趁着这时间换药养伤,邵凡安则带着师弟,和沈青阳对着那张黄符好好研究了一番。
不出所料,那符纸里封存的果然是循环不断的有关丁小语的记忆。
这部分记忆,邵凡安被困在村中时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了,这会儿他再次潜入幻镜,主要是想看苏绮生进村那天的片段。
但特定的回忆并不好找,邵宋沈三个人轮流入阵,在里面蹲守了好一阵子,才终于见到了苏绮生的庐山真面目。
还是那个村口,还是那个躲在树后的羊角辫小姑娘,小姑娘一嗓子扬起来:“爷爷,有不认识的人来啦——就在村口——”
邵凡安听见动静一扭头,然后就看到了一个青年男子,着藏青色长袍,面容约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样貌十分清俊,端着一副笑模样,笑起来还有两颗小虎牙。
邵凡安一下就愣住了,宋继言站在他身后,犹豫道:“这便是……苏绮生?”
说实话邵凡安有一瞬间也迟疑了,他真是没想到苏绮生的原身竟然会是这么一副模样。这话怎么说呢,他和苏绮生的接触其实很短暂,那个一直追在他身后有些唯唯诺诺的柔弱少年都是伪装出来的,真正的苏绮生,应该是抓住他以后所显露出的那个人格——心思缜密,老谋深算,每走的一步都带着极其强烈的目的性,而且又是师父那辈儿的人,所以邵凡安对他的印象,一直是一个城府深沉的年长者的样子。可此时亲眼所见到,苏绮生却又比他想象中年轻太多了,甚至看上去还很好相处。
不过不论是哪个年龄段都不太对,邵凡安道:“如果我和段忌尘的推测无误的话,咱们眼前见到的这一幕,都是四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苏绮生不可能二十来岁,他和我师父初识时也差不多这个岁数,可这是十九年前的事儿,岁数对不上。”他顿了一顿,复又皱眉道,“除非他四十年前二十多岁,过了十九年后……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可这不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