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凡安站在树干后面,一脑袋头发被吹得乱翘,他扯开草绳,把额前的碎发拢了拢,又在脑瓜后面抓了个高一些的鬏鬏重新扎起来,这会儿才算是利落了点儿。宋继言的头发是全束起来的,在后脑勺上挽了个高发髻,看着没怎么乱。三人里只有段忌尘是最惨的,他束了高马尾,发尾长,发丝又很顺,这时被风一撩,发梢儿扬得到处都是。
邵凡安一张嘴都觉着自己兜风:“这儿的风怎么这么大啊——”他扥了扥衣领,把胸口裹严实了,眯着眼睛原地兜了个圈儿,瞧了瞧四周情况,然后把背后一直背着的纸伞一把拿了出来,在掌心里翻手一转,伞柄朝下,往地上一怼,伞面砰的一下便弹开了。
风吹得林子里所有树枝都在摇晃,可这看似轻薄的伞面却稳若磐石,牢牢立在地面。
邵凡安心中默念字诀,并起两指,屈指在伞面上轻轻一弹,伞面一阵颤动,下一瞬忽地从伞下刷刷飞出来好几只纸鸟。那纸鸟不到巴掌大,纸片做的翅膀一展开,飞得却快,箭一般冲向四面八方,尾羽后面还各自拖着一条细细的红线。
那红线乍一眼看去像是绷紧的红绳,再一眼瞧去便能看出是一道半透的淡红色虚影,非是实体。
邵凡安闭着眼睛凝神结气,其中几道红线很快便消失了。他睁开眼睛慢慢转身,全神贯注地盯住剩余几根红线牵动的方向,直到倒数第二根线也渐渐淡去颜色,这时只剩下最后一个方位了。他把地上的伞一收,然后递给师弟,对二人道:“你们两个在这儿等着,我探一探情况,去去就回。”说完就要动身,宋继言一把抓住他胳膊,“大师兄,让我去吧。”
“你去什么?你去了谁给我盯着伞。”邵凡安怎么可能放第一次出山的师弟去冒不明的险,“你拿着伞在这儿守着,我到时候才能找到回来的路。”
宋继言没撒手,声音放软了:“大师兄,让我进去,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你又不会控我的纸鸟,你进去有啥用。”邵凡安拍拍他手背,让他放宽心,“我就进去瞧一瞧,有什么不对劲儿我就撤。”
宋继言还想说什么,他就拿门规压人家:“继言,青霄派的规矩都被你忘在山上了吗?第一条是什么?”
宋继言脸色暗一暗,还是回话道:“……谨遵师长教诲。”
门规这玩意儿,就是在越听话的孩子那儿越好用,邵凡安接着说:“那大师兄的话,你是不是不肯听?”
宋继言未语。
段忌尘站在旁边本来一直没吭气,这时候瞅准了机会,默默跟了一句:“我不是青霄派的弟子。”邵宋二人都看过来,他又对邵凡安道,“我和你一起去。”
宋继言立刻眯起眼,段忌尘转过来看向他,补充道:“我修为比你深厚,所以你留下来守着伞,我去才是最合适的。”
宋继言笑了笑,声音却冷:“你自夸的话连说两遍了,别的看不出,脸皮倒是真的很‘深厚’。”
段忌尘道:“你不相信,我可以和你打……切磋一下。”他说着看了眼邵凡安,又扭回脸找补了一句,“我不会伤你。”
“一人一句的都搁这儿添什么乱呢,再吵我鸟都飞没了。”邵凡安快速看了两个人一眼,对师弟下了死话:“你在这儿等。”又瞧了瞧段忌尘,“想来跟上来便是。”说完便顺着红线的方向飞身赶去。
下一刻,身后传来脚步声,段忌尘紧紧跟了上来。
两人动了内力,一路追着纸鸟留下的红线跑得飞快。一开始邵凡安还觉着在顶着风跑,也不知从哪里开始的,一脚踏下去,那风立刻停了。
连个风尾巴都没抓着,毫无减弱的感觉,那风像是忽然间消失了一般,一下子就没了。
邵凡安察觉到异常,回头看了眼段忌尘,再转过来,眼前的景色倏然间便变了,他们所处之地不再是那片山林了,而是一条向上的山路。
山路是碎石铺成的,周围两旁都是嶙峋的树,景色看上去和普通的山路并没有什么不同,路的尽头还起了淡淡的山雾。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再冒然前进,而是一步步顺着石子路往山上爬。
爬着爬着,前面的雾气里渐渐浮现出一道缓缓晃动的影子。
两人离那影子尚有一段距离,段忌尘停下脚步,皱起眉,小声道:“那是什么?”
邵凡安抻着脖子定定瞧了一瞧,不太确认地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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