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夜,万呈安的烧退了,只是气力仍旧不足,还昏睡在床上,将近午时都未醒来。
在这期间,院子里已经换了一拨人,一部分负责煎药,看火,一部分负责守在房门,时刻查看他的情况。
沉寂已久的院子,此时倒因众人的忙碌,看起来有了些生气。
炉子上的火还滋啦滋啦地往外蹦着火星,守在药罐前的小婢女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还在心底默念后煎的那些药材是什么,以免待会儿放的时候会忘记。
一连熬了三个时辰,定好要替她的另一位婢女却迟迟没有来,煎药时又脱不开身去寻,只好先顶下来了。
正昏昏欲睡之际,忽地听见有人唤了一声她,转过头的瞬间,便瞧见要替她的那位婢女来了,手上还端着一杯茶水,歉意道:“对不住小桃,那两位主子方才回来了,命我去整理了下卧房,耽搁了时间,现在换我来吧。”
“没事,”小桃揉了揉酸胀的小腿,慢慢站起身,同来的婢女换了位置,不经意间瞥到那茶杯上的花纹,疑惑道:“家主的茶杯怎么会在这,今日当差的不是秋月吗?”
“她晨起身子不适,告假在房中休息了,原该我顶上的,但想到你替我守了这么久,肯定累坏了,不如,这杯茶就由你替我送去吧。”
小桃犹豫了下,应声接过茶杯,互相点头示意后,朝门外走去了。
这里离家主的书房不远,不费多少脚力就能走到,穿过一条走廊,再转过弯,瞧见院中那一排青竹的时候,就只剩下几步路的距离了。
来到书房门口,小桃还没敲门,就听见里边响起一声进字。
走进去后,却瞧见坐在书桌前的是一日未归的苏主子,此时,他正拿着一把折扇,边拿在手心把玩,边欣赏着沈青越的字画,听到动静,抬头望向她:“茶就先放这里吧,他来了,自然会看见的。”
“是。”
小桃将茶杯轻轻地搁置在书桌上,没有再打扰,静悄悄地退出去,合上了房门。
过了半个时辰,脚步声从门外响起,与之前不同的是,来人步伐沉稳有力,到门口时并未敲门,而且径直推开门,缓缓走了进来。
在看见苏黎坐在他的椅子上,欣赏他的字画时,沈青越停住脚步,脸色一沉,立刻下了逐客令:“出去。”
“别生气,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只是想瞧瞧你的画,”苏黎将折扇放在胸口处敲了敲,啧啧道:“果然是十来年的情谊啊,青越,你笔下的呈安,确实比我画里的要像得多。”
原本才按熄不久的火种再次被点燃,沈青越捏紧了拳头,径直走了过去,冷不丁抽走了苏黎手上的那张画,一字一句道:“我让你出去。”
苏黎同他对视了一眼,而后站了起来,晃悠了几下手中的折扇,叹道:“话还没说完就赶人走,难怪呈安他坚持了这么多年都没个结果。”
“少拿他来说事,”沈青越冷哼一声:“你在他心里又是什么东西?”
“……我嘛,只要呈安开心,拿我当什么都无所谓。”
苏黎握紧手中的折扇,玉做的扇柄已经被他用掌心焐热了,他轻轻抚摸着上边的一角,垂下眼,笑道:“这一角在捡到的时候就跌坏了,直到今天才修好,又加上了我刻的纹路,想来,也有一部分是属于我的。”
“碰了就代表是属于你的了吗?”
沈青越嘲讽道:“说到底,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有问过他怎么想吗?”
矛头指向痛处之时,苏黎微微变了脸色,但很快就沉住气,笑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别放在心上。”
话至于此,他目光移向书桌上的茶杯,伸手拿起,轻声道:“说着都有些口渴了,青越,你应该不介意我……”
“介意,”沈青越从他手中拿过茶杯,沉声道:“我从不与人共用一样东西。”
在这过程中,茶杯晃动着溢了出来,二人的手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许茶水,好在放的时辰久,已经不烫了,并未伤到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