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烛火在二人的对话中忽明忽暗,时不时就因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摇摆着,像是要熄灭了一般,过后又重新燃烧了起来,照亮了苏黎的脸,他眸中倒映着涌动的烛火,手也离蜡烛不过几指之距,却并未因炙热而退却半步。
苏黎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烛火,那一瞬间,他的确感觉到了灼痛,但比之更多的,是内心的满足感。
他看了一眼沈青越,而后将桌上的瓷片一块块捡起,放在手心,轻声道:“青越,砸碎的茶杯都无法复原,丢掉的折扇,要怎么还给你?”
“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沈青越冷声道:“从今夜起,你们二人都移居别院,没有要紧的事,不必过来见我。”
言外之意,便是他日后要与万呈安同吃同住,不许他们过来叨扰。
听到这话,苏黎丝毫不觉得意外,轻笑了一声,问道:“宅中就这么大,再移又能移到哪里去,只要有心,什么地方进不去呢?”
慕宸瞥见沈青越愈发沉下的脸色,心道不好,立刻拽住苏黎的手腕,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
“你对他,倒是上心。”
沈青越说这话时,还紧紧盯着苏黎的眼睛,咬字极清晰,像是怕他听不清一般,又沉声补充道:“但他对你,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虽然早就对这事实有了心理准备,可骤然被人戳破心里的痛楚,还是让苏黎克制不住地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后,才恢复平静,低声回道:“对呈安,我并没有奢求太多。”
“那你应该清楚,在他心里是如何划分我们几人的吧?”
见苏黎攥紧手心,不复之前那般神态自若,沈青越嗤笑了一声,用慕宸递过来的布条按压住伤口,缓缓道:“从前他是如何待我的,你们都看在眼里,自然不必多言,而慕宸,是因见色起意,被他强掳来的,说不上多喜欢,但也有一定好感,至于你。”
说到这里,沈青越刻意停顿了一下,将伤口包扎好后,才似笑非笑道:“这世间,最不被珍惜的便是唾手可得之物,更何况是像万呈安这样性子的人,明面上他对你百般呵护,甜言蜜语,背地里说不准早就厌弃了,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说出来,再者,论家室,论人品,论相貌,你有哪一点足以让他倾心?”
桌上的烛火摇曳了几下,像是要被风吹灭了一般,屋内的光亮也因此渐渐暗淡,只剩下烛心那点微弱的火苗撑着,倔强地不肯低头。
“我能等。”
苏黎抬起头,轻轻道:“呈安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等,旁人如何看待,我不在乎。”
这番话在沈青越听来,真是无比的刺耳,几股情绪交杂在一起,不断地在心中翻涌着,使他面色越来越难看。
想起前日在算命摊上听到的红线之说,再对比今日情形,竟是与那道士所说一般无二,他捂住起伏不定的胸膛,忽地摸到怀中那枚鸳鸯佩,手一顿,气息暂且平稳了下来。
慕宸踢开了脚下的瓷片,欲要说些什么,被沈青越扫了一眼,又闭上了嘴。
“明日午时之前,搬到东院,”说着,沈青越已站起身朝门口走去,他下定决心要让万呈安离他们远一点,不为其他,单单是为了从前交好的情谊,在离开房门前,他又回过头警告:“记好,这是最后一次。”
话罢,不等他们回应,沈青越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慕宸走到苏黎身侧,见他额头微微肿起,青紫一片,光看着就觉得疼,不觉皱起了眉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道:“先去擦点药吧,明日再请个大夫来瞧瞧。”
“不必,”苏黎仿佛感觉不到疼,也不知道这伤在旁人眼里看着有多吓人,他低头拼凑着桌上的瓷片,轻声道:“意料之中的事,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慕宸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何必惹他生气,这对我们又没什么好处。”
“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的吗,能瞒到什么时候?”
苏黎笑了笑,已拼凑出一半的茶杯,道:“火已经烧起来了,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话罢,他将剩余瓷片都摆在了桌上,摸了摸额前肿痛的部位,喃喃道:“是得看看大夫,还要找最好的。”
“最好的便是替沈青越制药方的那位,现下还住在城郊,早些差人去请的话,两个时辰就能过来。”
“不,”苏黎抬头说道:“我们得出府一趟,越快越好。”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