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走廊来到另一处清雅至极的院子,万呈安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和发冠,他咳嗽一声,敲了敲门。
“青越,是我。”
门内没有回应,只有渐渐响起的脚步声,那声音顿在门口片刻,就只听咔嚓一声,房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正抱着猫的白发美人,他肌肤雪白,身着兰青色长衫,只简单的束了发,并无任何配饰,那张脸看上去有些雌雄莫辨,大约是他天生白发的关系,显得整个人都格外的纯净透彻,让人不忍存心染指。
但偏偏就是有人想要染指,这个人便是万呈安。
多日不见,青越似乎有些瘦了,万呈安皱了皱眉,说:“那些下人怎么回事,我不在就翻了天了,青越,你看上去消瘦了不少,是不是这里的菜不合你胃口?我马上让人再去请个厨子,放在你院里,单独做你喜欢的菜色。”
“无妨,”沈青越拨弄着猫咪的毛发,并不看他,只轻轻道:“反正,在这里吃什么都一样。”
万呈安当然听的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但他脸皮厚,只当是听不懂,巴巴的凑上前来,倒也不敢轻易拉人的手,只敢抓住他一边袖子,往屋里带。
“这只猫好,能逗你开心,”万呈安拉他坐下,话刚出口,就听见沈青越抱着的那只猫不满的喵喵叫起来,万呈安瞪了它一眼,又与沈青越的眼睛对上,不免尴尬的错开了视线,接着说:“若你喜欢,改日我去老太妃那里抱一只波斯猫来,毛色纯的很,眼睛也漂亮,像琉璃似的,还能给你的这只猫做个伴。”
万呈安一边盯着那只猫,一边想:等老太妃的那只猫抱回来,我非把你这死猫扔出去不可,整天就知道缠着青越,连陪我聊天的功夫没有。
似乎感知到了万呈安对它的情绪,名为小花的猫咪扭过脑袋钻进了主人的怀里,沈青越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道:“不用了,我有一只猫就够了。”
他说话的时候,银白色的睫毛轻轻闪动着,好像雪落在上面一样,那双也似万呈安说过的琉璃般的眸子晶莹剔透的泛着微光,抬眼的瞬间,万呈安觉得这屋子都为之一亮。
虽然时常被沈青越排斥拒绝,但也许是顾念着儿时的情谊,也许是贪念着沈青越格外分明的性情和那美丽而独特的容貌,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真正生过沈青越的气。
正相反,就是因为和沈青越从小玩到大,所以他非常了解他的脾性,倒是让他堂堂绥远将军府的大公子小心翼翼起来了。
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惦记起沈青越这个人,但若要计较起来,大概也是从第一眼开始,这双眼睛,便是他沦陷的源头。
“青越,我知道你还是不愿意同我在一起,但是你要相信我,整个院子里,我只对你最真心。”
如果可以的话,万呈安真想把自己的心剖给沈青越看一看,可惜真有那么一天,沈青越也只会觉得他的真心血淋淋的,不够干净。
万呈安也不想破坏沈青越的这份干净,可他无法忍受失去沈青越的消息,也无法忍受终其一生都不会再见到沈青越,边疆苦寒,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地方,他不想沈青越去那里。
花了不少钱,动用了不少关系,这才安安稳稳的把沈青越替换了出来,可惜,沈青越并不能体会他这番良苦用心。
“你的真心,实在够恶心,不要再同我说了,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别糟蹋在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上,能和你说话,已经够念情分了。”
沈青越仍然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好像他还是那个侯府公子,并不曾因府上失事而坠
落云端。
这样的岁月静好,是万呈安费了好大力气换回来的,照理来说,这么放肆的话,换做是旁人,万呈安早就恼羞成怒,即便不动手,也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出言讽刺。
可话是沈青越说的,万呈安只感到心中悲哀,那股冷意冒上了他的胸膛,又锁住了他的喉咙。
沉默良久,万呈安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脸,被躲开,随后他哑然放下手,道:“你知道,我不甘心只同你当朋友。”
“朋友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万呈安心中默想着,你同那商家小子定了亲,若不是一朝失势,说不定现在我还要去喝你的喜酒。
一想到沈青越同他人成婚,万呈安的心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痛苦。
“你真喜欢那姓商的?”
沈青越顿感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扯到商诀,把怀里的猫咪放下,又道:“这与他有什么干系?”
万呈安醋意大发,只当他是在维护,也不顾什么所谓的面子了,直截了当道:“我劝你别想了,那商诀可不是什么守节之人,我知道我在京里名声臭,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未婚便已失贞,京城的人这几日都传遍了,说他那日调戏一个街头少年,反叫人掳去荒山野岭三天三夜,找到的时候人都在破庙里昏迷了,恐怕样子也难看的很,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场面,他之前号称自己是京城第一豪杰,自以为生的英俊潇洒,落得这个下场,想必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敢与他家定亲了吧。”
沈青越有些震惊,毕竟京城人士都注重名节,这样一来,商诀未来的婚事算是全搅黄了,不过,打心底,他也并未因此伤心或是什么,只因他与商诀的订婚原就是父母定的,说起来,从订婚起算,也才勉强见过一次面,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
但毕竟是曾经订婚过的人,沈青越再怎么冷静,也多少带了些许惋惜之情,道:“可惜了。”
听了这话,万呈安更是觉得他们果然有私情,一股火从心头直直的冒了出来,他算是彻底明白了,无论他怎么伏低做小,怎么小心翼翼,都不会换回沈青越一个笑脸。
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沈青越彻底恨他。
“你干什么!?”
不顾沈青越的抗拒,万呈安直接把他横抱起来往床边走去,心里虽然生气,但把人放下去的力道却很温柔。
他压在沈青越身上,第一次和心悦已久的人靠的这么近,他的心脏砰砰的跳,不知道是因为怒火还是紧张。
沈青越不再挣扎了,可万呈安却没有因此感到喜悦,他看见这双令他目眩神迷的眼睛逐渐黯淡了光芒,万呈安感觉这副躯体冷的让人觉得可怕,他仅仅只是摸了摸沈青越的脸,就听见沈青越喉间压抑的干呕声。
这样是对的吗?
万呈安的确能为了他想要的东西做出任何事情,付出任何代价。
但是沈青越不同,光是一个冰冷的眼神,就足够让他心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