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陈玄肃年十五,本该最是轻狂的年纪,为人处世却稳重端方。
只因他身居东宫,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行差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彼出生丧母,帝王虽对他寄予厚望,却少有关怀,父子情谊并不亲厚。
唯有每月十四,是陈玄肃最高兴的日子,这日他会进宫觐见继后,二人虽无血缘,但继后并无子嗣,几乎将先皇后的太子当做亲子看待。陈玄肃也只有在这日,才能体会些稍纵即逝的亲人温情。
陈玄肃在椒房用完午膳离开,宫道上撞见一个行踪鬼祟的老嬷。
那老嬷手中抱一个密不透风的包裹,探头探脑地要往林子里溜。
陈玄肃一眼就瞧出不对,贴身侍卫见太子眼色行事,当即上前将其抓了个现行。
那老嬷被按住了肩膀跪下,手中却紧紧抱着那包裹不肯松手。
陈玄肃神色冷然,他身后的大宫女春信已替他开口:“天子脚下,皇后宫中,你竟也敢行这等腌臜的偷窃之事!”
那老嬷护着包裹连连磕头:“殿下明鉴!殿下明鉴!老奴并没有行窃!这并非宫中之物!”
春信冷笑道:“混账,是不是宫中之物,一看便知。”
语罢,几个侍卫去抢老嬷手中的包裹,那老嬷竟还不肯松手,争夺之中,包裹中的物件委地,竟是一件极尽奢妍的女子华服。
陈玄肃看清那件衣服的形制,瞳孔微缩,在场众人也噤声不语,气氛一片凝重。
春信骇然道:“大胆婢子,我道你手脚不净,偷运些宫中东西出去也便罢了,你竟,你竟……”
那件华服是皇后该有的形制,且非是盛大节日都不能上身,众人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老嬷是偷窃了继后之物。
人赃并获,再无回旋余地。
陈玄肃神色漠然,冲手下吩咐道:“拖下去吧。”
老嬷见东窗事发,性命堪忧,忙将事情和盘托出:“太子殿下,这衣服并非皇后的衣物,而是太虚山钦天监的东西!皇后娘娘厉行节俭之风,为六宫之表率,何来这般鲜妍华贵的衣裳。”
“此物是我从钦天监一仆婢手中得的,她在太虚山一处无名别院伺候。说是别院的贵人不喜此物便要拿去烧了,那婢子见衣服华贵起了贪念,偷藏起来却无从脱手,这才找到了我!”
春信道:“你这婢子,死到临头竟胡言乱语起来了,钦天监从来只有男弟子,怎会有女子衣物,还是这般逾越的制式!”
老嬷道:“太子殿下面前,老奴如何敢妄语!老奴自知有罪,但这宫中行买行卖之事,罪不至死,老奴愿上山为殿下指证,只求留一条性命!”
陈玄肃蹙眉:“你说,这是钦天监流出的东西?”
老嬷见事有转机,连连磕头:“是!是!请殿下明鉴啊!”
陈玄肃一贯不信鬼神之事,对钦天监那群神棍更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听这老嬷说法,只当时那档子道诡佛淫的腌臜事,不由冷笑一声。
只是这衣服确实问题重大,事关皇家声誉,非得他亲自探查一番。
至于这“人证”——
陈玄肃淡淡扫了眼那老嬷,薄唇吐出两字:“杖毙。”
隔日,陈玄肃改作普通世家子弟的装扮,孤身上了太虚山探查。
行至半道,便听附近丛林中有争执打斗之声,调转了方向,策马前去,便撞见一群锦衣青年围着一个身着钦天监弟子服的少年拉拉扯扯,纠缠不休。
陈玄肃认出其中几人,都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多是家中听闻钦天监有些护身保命之术,送来做个俗家弟子沾点仙缘的。
见眼前此景,陈玄肃几乎嗤之以鼻。
竟不知这纨绔子何时沾染了龙阳断袖之癖,和妖童暗娼之流厮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