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恐惧夜晚,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下,肮脏与恐惧也就悄然滋生。
对于顾望而言,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相同的。
那双掩盖在刘海下的双目……没人知道,顾望在抬眼时,目光流转中看到的都是些什么。
平常人眼中平静安宁的校园,走在走廊里的学生和老师,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而在顾望眼中,他看到的是一具具腐烂肮脏的动物残躯,双目血红,皮肉下传来阵阵腥臭味,任何人都无法窥见的地方,他们的身后都攀附着一只恶鬼。
眼珠轱辘转向台上的班主任,娴静外表下,在她的下身连接着两条猩红脐带,一左一右拖拽着两只胎儿。胎儿未成型,拳头大小,浑身被羊水泡得发白,皮肤上黏着或血色或白色的不明组织,看上去更像是泡在水中半个月忘记清洗的衣物捞出来时的粘液感。
她的后背趴着两个老态龙钟的身影,看上去都与班主任有几分相似。
目光转向班长,三好学生,成绩常年排名年级前十,待人真诚,处事大方。然而他却是带头对顾望进行欺凌的第一人。在他的身上,三个没有眼睛的雌性、亚雌性咧开嘴,吐出长舌舔舐班长的脸颊,咯咯笑起来。
收回目光,顾望无比平静,从记事起他就拥有了这个能力,任何人在他眼中都是行尸走肉的腐烂模样,冤死在他们手中的鬼魂会死死缠绕在他们身上,吸食对方的精气。
顾望曾见到过被诸多鬼魂吸走精气,当场死亡的人。比如说,他的父亲。
出自偏远山区,拐来三个雌性、亚雌性,为自己生孩子,受尽折磨而死。卖掉他们的尸体后攒了一笔钱来到城市,第一件事就是去嫖娼,认识了现在顾望的母亲——一个妓女。
他的父亲伪装成富二代欺骗了妓女,妓女为了分到一份财产,瞒着男人怀孕了,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无法隐瞒,妓女吵着要嫁给他的父亲。他的父亲也终于暴露了虚假的身份,没钱没势没工作没本事,两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此时妓女追悔莫及,再打胎也来不及,只能生下顾望。
由于近些年生育率下降,计生局会统计每一个新生儿的信息,男人这才被迫回到雌性身边,捏着鼻子一起抚养——
其实就是为了政府发放给顾望的生育津贴,每个月至少有一千三百元。
他们都想要这笔钱。
顾望三岁的时候,政府不再提供津贴补助,于是这对虚假夫妻爆发争吵,失控间,雌性甩了男人脑袋一酒瓶,男人头破血流,随后顾望看到了,在男人身边缭绕的三个黑影忽然壮大起来,怪笑着将男人硬生生吸干。
男人眼前一黑倒地,不省人事,雌性吓了一跳,连忙拨打120,医生到时,男人已经因为全身衰竭死去了。
雌性也因为有故意杀人情节入狱,喜提银手铐。
于是顾望从三岁起就没了父母抚养,一直依靠公安局的好心警察和政府社会化抚养费长大成人。
十三岁时,他的母亲表现良好提前出狱,又因为是雌性,社会给予了一定的优待,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抢走顾望这些年攒下的钱,肆意去挥霍。
顾望眼中看到的是一团黏稠脱落的肉块蠕动着,对自己叫嚣,我是你妈,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哪个地方不是我的?
他看着雌性身上吧嗒落地的肉块,沉默地想,当初的他也是这样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吗?他也是这样的一块腐肉吗?
见惯了残躯腐肉的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到那样美好的事物。
干净,明亮,浑身上下散发着好闻的气息。在看到路漫的第一眼,顾望就情不自禁攥紧了心脏部位的衣衫,手心热腾腾地冒着汗珠,兽瞳一瞬不眨地死死盯着对方打量。
好香。好想要。
牙尖微痒,迫切地想要叼住什么东西。
顾望粗喘着气息,好想要,好想要,想要、想要、想要。
他真好看。
“我叫路漫,长路漫漫。”
名字也……很好听。
笑得眉眼弯弯,啊,好像看到他了……好兴奋,他在注视着我吗?
然而只是随意扫过,视线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顾望冷漠地收回手。
啊……真可惜,不是为我而来的呢。
他所见过的……最完美的事物,不论如何,都想要得到。
于是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等待。
“同学,前面的那位同学!”
嘴角无声咧开。
怯懦地回过头,“……你在叫我吗?”
完美的他笑了,真好看,他说,我记得你。
顾望的心脏抑制不住地扑通扑通跳起来,表面波澜不惊,心中欣喜到了极点。
他记得我,他真的在注视自己!
理所应当的,完美的一次伏击。
野兽总会在合适的时候佯装虚弱,等到猎物放松警惕……再次出击,一击必杀。
谁让……是他先找上的自己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