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女性踏着如星屑闪烁的高跟鞋,提着繁重雍容的裙摆,面无表情来到国王面前。
“诶,诶……皇后殿下……”在她身后紧追着的士兵叫苦不迭,既不敢阻拦,也不敢不阻拦。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殿下迈进宫殿内,唇瓣艳红似血,嘴角紧绷,目光森寒。
士兵苦笑着,国王不紧不慢地抬起手示意他离开,大门阖上,皇后如星空如雾霾一般的漂亮眼眸流转,目光缓缓移至国王——和他怀中之人身上。
国王平静地道:“你怎么来了?”
皇后露出一个似悲似嘲的笑容,那样温柔地眼眸凝上一层冰冷的霜花,她嗤笑一声,声音尽量平缓道:“我不来怎么知道,帝国又将迎来第三个皇后殿下了?”
她终究是没忍住,冷笑:“还是在第二任皇后仍然在位的时候。”哪怕嗤笑起来她依旧是美丽而柔和的。
“芙丽雅,注意措辞,”国王打断了她,淡淡道:“帝国的皇后永远只有一个——它只属于我心爱的路漫。”
路漫如沉睡的花苞,无知无觉地倒在他怀中。
芙丽雅脸色陡然惨白,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寒意浸透了她每一寸肌肤,深入骨髓。她颤抖了许久,唇瓣张开,仿佛每一个字都有千百斤重,“……那我算什么?”
国王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芙丽雅,你代表着你的国家与帝国的合作,合作的一项内容就是,你坐上帝国的皇后之位。但合作终究是有期限的对吗,芙丽雅。而现在这个期限已经到了,你是时候要离开,而皇后的位置终究要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他垂下眼眸,那样温柔地看着怀中的少年。
芙丽雅唇瓣苍白,她无法想象自己深爱了近二十年的男人,竟然将他们的爱情称作是……一场合作?
她的爱恋,她如蜜糖般滴落至花瓣上的甜蜜过去,丈夫,孩子,她,那样美好的过去。
此刻犹如一个笑话。
国王说,“芙丽雅,你应该知道,我与莱雅星之间缔结的契约仅有十七年,在此期间,你需要负担起帝国代理皇后、顾望的母亲这两个主要责任。而你单方面续约近三年,出于与莱雅星的友好外交,我一直没有试图提起这件事。但是,芙丽雅,现在你的愚行应当结束了,你的责任早已结束,你该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莱雅星。那才是你的归宿。”
芙丽雅望着他,那个她用近二十年时光去爱慕,爱恋,仰望的男人。
甜蜜的露珠沉甸甸地坠在花瓣尖端,重重地滴落,撵浸泥中。
荒凉之中,她竟然浮现出一个可笑的想法: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说那么多话呢。
然后她又自嘲地笑起来。
可惜不是为了她,并且……他在赶她走。
原来他们之间的爱情只不过是一场合作。
她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帝国第二任皇后,国王温柔的妻子,王子殿下的好母亲……此刻都将毫无意义。
芙丽雅悲凉地笑了起来,她可悲地发现,她竟然无法去痛恨那个毫无人情意味的男人。
她毕竟是那样深深地、毫无保留地、爱过他。
她爱过那样的青年,他看似冷淡,却怀揣着对民众的热爱,对征伐宇宙的野心,如星星闪耀。
她曾为他心动,不惜力排众议也要嫁给他。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啊。
“为什么是我?”芙丽雅看着国王,如破碎的琉璃花蕾,目光又转移到少年身上,“为什么是他?”
国王似乎并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两人久久对视。
芙丽雅并不想让自己显得如同一个妒妇。
她是莱雅星的公主,应当娴熟,淡雅,温柔。
她是帝国的……皇后,应当雍容、大度、善良。
……不啊,她并没有那么温柔、善良、宽容。
她好难过啊。
她艰难地呼吸起来,每一次呼吸交换,都仿佛夹杂着破碎的泣音。可仔细去听,又似乎只是颤抖的呼吸导致的错觉。
国王完全厌倦了无意义的交谈,对这位美丽的女性下了最后通牒:“今天晚上,莱雅星的交涉官会来接你回去。帝国与莱雅星的友好协议仍然存在,你不用担心。”
“是吗?那还真是感谢王上您的大度,宽容,”芙丽雅笑了,她深吸一口气,微微仰起下巴,那样矜贵,假如没看到她通红的眼眶。美丽的女性看着她曾经的丈夫,说,“我可以离开,王上,陛下。但我有一个请求,希望您能同意。”
国王微不可见地点头。
芙丽雅红唇上扬,“我要带走我的孩子——顾望。”
“……”国王眯起眼睛,“芙丽雅,那不是你的孩子,那是……”
“敬爱的陛下,我抚养了顾望近二十年,几乎是他刚出生没有满月,我便开始照顾他,我了解他的一切,而顾望也称呼我为母亲。”芙丽雅在这一刻表现出了她不同以往的强硬,“顾望是我的孩子,即使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也依然是我的孩子,我心爱的儿子。”
“您既然有了新的皇后,想必您更希望跟新皇后生育一个新的孩子,我不想看到顾望被父母抛弃,成为没有人疼爱的弃子。与其让他在这里感受不到任何亲人的爱意,不如让我将他带离,我待他如亲生。”
芙丽雅打定主意要带顾望走,她的话语发自肺腑。但她仍然紧绷着,因为她不知道这一番话能否打动国王。
相处几十年,她最能明白这个男人的捉摸不透。
国王幽深地眼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
芙丽雅心下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