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瓣的塔楼兴奋起来,它贪婪地吞噬着穆镜兰的血肉,汲取他的生命。穆镜兰已然通过邪术达成了不死之身,他没有被摘星塔吸干,反而因为四肢被斩落无法愈合而痛苦地躺在地上,想要逃离也做不到,只能恐惧地看着塔楼将他完全吞噬——
七恶剑随念转化,变作一条飞练凌空飞出,顾望单手抱起路漫踏着白练越出摘星塔。
莲花瓣层层聚拢,伴随着声声惨叫,顾望和路漫牵着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随后他们就迷了路。
路漫:“……”他偏头看了一眼顾望。
顾望理直气壮,“我没有说我认识路。”
路漫:“……”那你还貌似胸有成竹地往外走。
顾望假装没有看到路漫的表情,只说,“香香这次玩得开心吗?”
路漫默默注视。
换你哑巴你开心吗?
不过他又微微勾了勾唇,紧紧扣住顾望的十指。
即便旅程很无趣,但有你在就很愉快。
不需要任何语言,他们清楚地明白对方的任何想法,对视一眼,情不自禁地笑了。尔后,他们吻在了一起。
七恶剑化作一柄巨剑,气势汹汹地将摘星塔砍作两段。杀神的剑将邪术阵法彻底摧毁,层层倒塌下来,发出巨大的响声。
路漫抬起头,和顾望在隆隆的坍塌声中接吻。
顾望知道路漫喜欢温柔的亲吻,所以刻意吻得又柔又长,唇齿轻轻碰撞,路漫双眼迷离,被松开时,嘴唇仍然不自觉地微微张开。脸颊微红,唇瓣红润。顾望低下头,捧着他的脸又亲了几下,犹如蜻蜓点水。
路漫笑着和他交换了最后几个亲吻,顾望接住飞回来的七恶剑,路漫回头看向倒塌的摘星塔。
伪装的外表褪下,露出了丑恶脏污的内里。原来第一层楼之所以这么黑暗,原来竟是为了掩盖那不堪入目的画面。
之间摘星塔倒塌的地方,密密麻麻堆满了惨白的人骨,它们有的被砌在墙里,有的做了地板,血色浸染了满地,浓烈的血腥被不知名的方法除去,可森森白骨依旧将这丑恶的一幕暴露在世间。
经历了两任国师,这里已经有了数不清的冤魂,他们无辜地因私欲而死,又被凶手终日镇在塔底不得翻身。
路漫只感到冲天的怒火从心口烧到了头脑,他又气又恨,他气自己的江山竟然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巩固,又恨自己没能早些发现,为无辜者申冤。
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路漫怔怔地看着顾望在自己唇上落下一吻。
顾望眼睫浓密纤长,垂下时轻轻扫在路漫的眼皮上,“陛下,不要生气。您的江山是您自己拼命打下来的,与任何人无关。如今邪祟已诛,我们也是彻底地为无辜者伸张了。”
只一句话就叫路漫冷静下来,没错,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是来源于什么狗屁邪术,是他自己在边疆拼了数年的光阴才换来的。路漫扶额,他似乎是被死者的怨气影响到了?
顾望抱着他说,“逝者已矣,陛下不要太过伤心。陛下你看。”
路漫抬头,眼睛微微睁大。
漫天星光中,万千魂灵从白骨中钻出,他们先是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又看向路漫,齐齐惊喜地笑起来:“……陛下!”
“啊!是陛下,陛下来了!”
“兄弟姐妹们,我们不用担心了,陛下来了!”
“陛下是来找我们的吗?陛下来为我们报仇啦!”
“陛下,陛下——”
那么冰冷的魂灵,却如此热情地拥上来,围作一团,笑着,叫着,规规矩矩地跪拜着。
“草民——”
“民女——”
“微臣——”
“奴婢——”
“奴才——”
他们以首点地,弯下了腰。
“参加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路漫张口,哑声片刻,说:“……起。”
“谢陛下。”
魂灵们明明一个个都没了形体,也不属于这个世间,他们生前的身份大可不谈。可他们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跪拜,小心翼翼有满含喜悦地看着他们的陛下。
他们的陛下,冠绝六州,神勇无敌。陛下率领军队将他们从漫长的乱世中解放,给了他们一个安宁祥和的太平盛世。他们感念陛下,即便是生前不属于陛下子民的百姓,在听说过陛下的丰功伟绩之后,也无一不感恩陛下,让他们的孙辈得以平安。
而现在,陛下将那邪道杀了,让他们解脱,他们怎么能不感念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