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屿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他”指的是谁。
“简叙安帮我复了学,给我生活费供我吃穿用度,跟姜医生也沟通得很好。”但是他没有办法爱我,还费尽心思骗我。傅屿在心里补充道。
“对不起,妈妈实在不知道还能找谁。”
根本不用对不起,他非常感激傅盈将简叙安送回他身边。
“妈。”傅屿很想问这个问题,他觉得如果不问的话,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当时发现我跟简叙安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知道我是自愿的吧?”
傅盈一怔,慢慢地垂下眼睫。
傅屿继续说:“如果不是这样,再怎么走投无路,你也不会把我托付给他。”
“我当时只是……”傅盈的声音听起来很缥缈,不像在跟他对话,“他们父子长得很像。我想起我也是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了简志臻,你那一头热的样子跟我一模一样。”
傅屿一点也不觉得简叙安跟简志臻长得像。也许五官接近,但气质截然不同——不管怎么说,简叙安都帅多啦。
“那时候我跟简志臻重新在一起,又变得一头热。可看见你们的瞬间,我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简志臻说他其实并不爱我的时候。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
如果是在两天之前,傅屿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他和简叙安相处得很好,而且会越来越好。然而现在他产生了疑惑。
所以这是一回事吗,十七岁爱上简志臻的傅盈,十七岁爱上简叙安的傅屿;说不爱傅盈的简志臻,也说了不爱傅屿的简叙安。
傅屿又开始感觉自己不对劲了,从在病房里傅盈说愿望是想见简志臻的时候——或许更早些,被魏以文在校门口堵住后下意识将美工刀藏进口袋里的时候起,他的太阳穴就时不时抽动,像谁没轻没重地在他脑子里摁下钢琴键,那不悦耳不和谐的音符扰乱得他都没法好好思考了。
这是因为他闻过血的腥甜吗?
“小屿。”
傅屿从迷思中醒来,看见傅盈睁着无神的眼,伸出一只手朝他摸索,他接住那只手,然后被傅盈拉过去抱紧。傅盈用了很大的力气,可能还牵动了伤口,呼吸都粗了起来,但语调平得木然:“孩子,我的孩子……到前一秒为止,我从没后悔过我做的事情,现在说后悔也来不及了。可是我忽然觉得我的孩子很可怜……”
傅屿的记性很好。
很久之后去扫墓,他偶然回忆起这件事,意识到这里傅盈提到的孩子或许并不只是指他。傅盈一直有两个孩子。
傅盈的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流进衣领里,冷漠的人,滚烫的眼泪。他的感觉有点奇妙,好像能听见石化的心脏被水滴凿久了,从一点点碎片开始坍塌的声音。
傅屿想起上一次傅盈车祸住院时他问简叙安的问题,傅盈死了会让简叙安松一口气吗。当时简叙安没有回答他,可跟简叙安共同生活共同经历了这些日子,他已然知晓了答案。
“妈,你知道简叙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他从小被简志臻压迫着已经养成习惯不反抗,他根本没准备好让简志臻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但他居然不阻止你这个知情人跟简志臻见面,反而还要促成,因为这是你的愿望。更离谱的是,就算你们关系很差,他还是把你这个妈妈当成他的责任;就算他不喜欢我,他还是替我这个弟弟收拾烂摊子。你说这多蠢呀?我们有什么值得的?他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啊?”
傅屿一口气说完,说猛了,猛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不知道自己是想叫,想哭,还是想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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