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时定点地,血压计会自动收缩,开始监测。手臂血管被挤压的感觉是一个信号,告诉隔一段时间就会惊恐发作的魏以文,他活过来了。
铜叔那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来看过他又走了,操,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家伙是来看他笑话的。但铜叔的出现也就说明,父亲……父亲完全不打算来看望他。铜叔说受他父亲所托,明天将他运回平港。
呵呵,“运”。像个货物。
麻醉剂则以他感知不到的频率从静脉的输送管里送进来,被麻痹的神经失去了疼痛的功能,但是他知道这并不意味着自己没事。相反,他废了。
他作为私生子在高中的时候回到魏家,插班进了简叙安的那所学校。两家生意有往来,他知道简叙安也是个忌惮父亲的孬种,以为他们会很有共同语言,结果简叙安待人处事都是淡淡的,上课因为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下课就去网球部低调地训练,平时也有一起玩的一群人,但临了又常常发现简叙安并没有和谁特别要好。
他加入了网球部,跟简叙安比过六七场练习赛有三场是专门找人换的,无一例外他都输了,不痛不痒地交流过几句球技,简叙安给他示范了一次网前反手挑球。高二校际比赛,他坐冷板凳,简叙安扭伤脚踝下场,他把未开封的矿泉水递了过去。高三的时候他们终于同班,早起到教室看见简叙安戴着耳机在值日,伸长胳膊擦黑板的身姿像在拍杂志封面,然后简叙安一个人坐在课桌上看手机,屏幕上是简志臻的露骨绯闻。
他当时觉得自己贴心极了,上前委婉地透露自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私生子,对比起来简叙安应该知足,能继承全部财产,不像他总担心有朝一日被扫地出门。但简叙安却异常冷漠地对他说,我不喜欢打听这种信息。
转过头却像陷入回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人。
这是他们交恶的开始。
“只是你单方面交恶吧?”一个声音说,“什么婚生子私生子只是你自怨自艾,简叙安是会看重这种事的人吗。”
是这样吗……也许就是这样。
毕业之后再次遇到简叙安,是他上了所三流大学,去MaleOnly俱乐部玩的时候。不知道简叙安喜欢什么呢,不管是DS还是SM,他都能配合。他早就觉得简叙安的手很漂亮,被那双手抚摸一定会很舒服。
简叙安看起来很镇定,但魏以文还是能看出水面之下的生疏,他确定这是简叙安第一次试图接触这个圈子。他买了两杯酒走过去,以一位经验者的姿态搭了话……结果简叙安完全没有认出他来。
简叙安对他这位高中同学毫无记忆。
甚至在知道了他们的渊源之后,简叙安回忆了半天,也只是记起他父亲跟简志臻的生意有来往罢了。
那之后他就明白了,他之前的路数错了。简叙安并不是和谁都无法走近,而是眼里看不见其他人。这个混蛋在俱乐部里的表现也一如既往,那么多人靠过去,又被无形的墙挡回来。有机会和简叙安结伴离开的人他都留意了,既没他有钱,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帅哥,明明他更好。后来有一次,他带一个扭扭捏捏的新人去包厢,简叙安那个该死的瞎了眼的家伙出现,居然是抢人来了,而且听酒保说最后也没享用,转头让俱乐部的保镖把那个他根本看不太上的新人送去医院。
但托这件事的福,简叙安开始理睬他了,为了帮那些傻瓜挡一挡,还纡尊降贵似的跟他搭几句话。
不久他看上了傅屿,还没到手又被简叙安抢走了。这次听说简叙安把人给吃了。那个明显走错地儿的菜鸟究竟哪里值得简叙安一而再再而三地花费精力处理,就是不让他再见面。
听说简叙安的生母也回来了,凭什么他在魏家待得越来越如坐针毡,简叙安的生活却越来越其乐融融呢。
他找他的两个哥哥帮忙,给简志臻的生意制造了点障碍,现在想想,那俩人肯定也没安好心,父亲对他的失望肯定有那俩人在作祟。简志臻也是一样糟糕的父辈,半分没打算替简叙安出头,直接将简叙安发配去静湾了。
他找到简叙安,说如果简叙安不想走,可以来他的公司,他可是顶着自己家和简志臻的双重压力抛出橄榄枝,简叙安识相一点都该感恩戴德。但简叙安只是说不用了。
为什么。他问。简叙安不仅不是笨蛋,反而非常聪明,但为什么却做了个这么笨的选择……
啊,因为我不想跟你有什么瓜葛。这个人连眼神都不屑给他,摆摆手就潇洒地离开了平港。
简叙安走后的MaleOnly也开始变得没意思起来。后来……后来他看见了傅盈入狱的新闻,原来其乐融融是假象,简叙安和高中时一样孤身一人。他家里的大哥和二哥都在父亲的帮助下开新公司了,他找了父亲好几次,陪打高尔夫又托人找了几支贵得要命的葡萄酒,总算争取到宁崇这边的副总位置,他终于能证明自己,扬眉吐气。明臻来应标,他让简志臻把简叙安调过来对接,简志臻没怎么讨价还价就答应了。
这回他要让简叙安不得不对他低声下气。简志臻贼兮兮地跟他说:“如果我儿子对女人没兴趣,那也总得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吧。”
他忍了很久才忍住不当面笑出来,什么嘛,简叙安在简志臻心目中连他这种私生子的地位都不如啊。
“简志臻肯定是蒙你的。你还真好骗啊。”那个声音说。
反正即便简叙安对女人没兴趣,也没有对他产生兴趣。
然后他知道了简叙安身边有一个人。简叙安跟同事谈到自己的儿子——弟弟——什么都行——时露出的神情,让坐在对面的他完全怔住,简叙安什么时候有个……有个……他用尽了自己的人脉去打听,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弟弟是傅屿啊?
为什么是傅屿陪在了简叙安的身边?这个菜鸟,这个连走错地方都不知道的门外汉,这对烦人的——乱伦的——婊——
简叙安要是看见傅屿跟他做爱会是什么反应?纹风不动的表情会撕裂出真容吗?他迫不及待再次见到简叙安——
他见到了。
简叙安挡在他面前,替他挨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