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瑄看着凌余的神态,只见他几乎完全脱去了之前的憨傻,那眸光冰冷如雪,仿佛没有丝毫感情,与上个世界俞倾杀死周歆后的神色并无二致,使程瑄觉得十分熟悉,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只觉得这神态落在自己的眼眸中,在他的脑海中挑起了一丝回忆的痕迹,那痕迹如同一颗小石子,丢进水中泛起了一圈圈涟漪,很快又石沉大海。
程瑄越想便越觉得脑中如缠绕的丝线一般烦乱,竟让他的心掀起了一阵阵焦灼。他只好拍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停下来回忆,转而去将目光聚集在面前的凌余身上。
“余儿,如果有机会,哥哥一定会帮你,让你亲手杀死他。”程瑄伸出手去抚摸凌余脸颊上的肌肤,只见凌余方才冰冷的神色忽然柔和了下来,眼中挂上了一层笑意。
凌余像只小猫一般黏上了程瑄,钻进了程瑄的怀中,眸中含上了点点光亮,一眨一眨地看着程瑄:“哥哥对我真好。”
程瑄揉了揉凌余柔软的发丝,凌余全身上下都是软软的,柔韧度仿佛猫一般,摸上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跟着软化了,程瑄一边抚摸着他,一边嘴角忍不住上扬,若是旁边有第三个人在场,非得觉得程瑄有了什么精神上的毛病。
有这样一只小猫靠在自己的怀中,程瑄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和缓了下来,对于前方未知的道路也多了几分自信,他捏住凌余的手腕,放在手中揉弄道:“余儿这段时间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已经清醒了的事实,如果传到了易宋的耳中,我怕你还是要吃苦头。”
“放心吧哥哥。”凌余眼中的光芒丝毫没有迷惘,反而看上去格外坚定,他似乎铁了心一般要搞垮易宋,那眸光落在程瑄的眼中也觉有些心惊。
凌余的眼珠转动,仿佛陷入了回忆。在回忆中,他清晰地记得易宋是如何一步步借着自己和凌纪的力量爬上了集团高层,也记得易宋是如何端着一张深情的面孔诓骗自己,还记得易宋是如何当着自己的面杀掉了凌纪,做了嘉胜集团的主人,更记得易宋是如何强娶自己,又把自己踩成了最低贱的牲畜,将自己变成了一个痴傻的性奴……
想到这一切,凌余的牙关都在颤抖,他狠狠地咬住下唇,才不至于让眼泪扑簌簌地下落。他努力地将眼泪收回眼眶中,藏在身下的拳头已经紧紧地攥了起来。
他抬眸,瞥了一眼身旁的程瑄,看着如今的程瑄与曾经那个听命于易宋的刽子手并无二致的模样,可他在内心深处却始终觉得对方换了个灵魂。程瑄似乎不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反倒是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眼眸中都映照着自己的模样。
但凌余经历过的背叛太多,哪怕是此时他的心也已经不知不觉地倒向了程瑄,他也仍然不敢将自己和盘托出。如今之计只能见机行事,若是程瑄真心待自己,那自己便可借他之力搞垮易宋,若他假意诓骗,实则是给易宋传递情报,那他也会亲手将他杀死。
凌余的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不敢轻松下来。但自从自己的意识恢复后,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易宋却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他观察程瑄与易宋的接触,发现这一个月间他们少不了一起谈话的机会,但很明显,程瑄并未向易宋透露半分自己的消息。此时,凌余对于程瑄的警惕心也稍稍放下了些,毕竟若是程瑄想说,以最快速度告诉易宋才是不容易留出祸患的方式。想到此,凌余不禁心中有些愧怍,只觉自己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对程瑄渐渐放下心来,凌余便又开始盘算杀死易宋的方法。易宋戒备心极强,杀死他无疑是困难极大的,一次性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他只能去一点点试探,找出一个最合适的方式。
一日夜晚,易宋按时返回了别墅中,看到凌余正在仰着脖子往嘴里灌酒,那势头似是要将一整瓶白酒都灌进腹中。
易宋连忙握住他的手腕,从他手里将那瓶酒一把抢了过来,只见那一瓶酒已经下去了五分之一。易宋怒而呵斥旁人道:“谁准你们让夫人喝酒的?不知道夫人身子弱吗?”
“易哥……”一旁的两名下属哆哆嗦嗦地下跪,“是……是夫人……非要让我们拿来,我们不敢违抗……”
易宋又将目光转向凌余,直勾勾地盯着凌余的双眸,好似要从中看出来凌余是否清醒了一般,盯了一会儿后又张口责斥凌余道:“我不是说过,不要喝酒,你胃不好,喝出毛病了怎么办!”
凌余对于易宋这种所谓的“关心”已经麻木了,他不再感动于这样的话术,并且深知易宋这样的疯子可以一时间温柔无比,但到了必要关头,一定会撕下来面皮上的这副伪装,成为他本性中那般暴戾变态的模样。
凌余晃了晃身子,装出一副醉醺醺的模样,指尖攀上了易宋的手臂:“阿宋……你怎么……你怎么才回来呀……我……我好久没见你了……我……我的心……好寂寞……好难受……听人说……喝酒……就不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