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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我颤抖地脱下衣服,靠在门上大喘着气,心里的恐惧与兴奋疯狂交织相融。
我几乎是飞扑到床边从包里翻出笔记本,握起笔才发现现在的自己连笔都抓不稳。
[红色法拉利812Superfast,车牌号是龙A66688]
我一遍遍在心里默念,之前下来的两个男人多半是司机或者管家。那就是狮子的车!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我的视野,我还是久久无法挪动脚步。
看来那晚上发生的事不可否认得给我的灵魂造成了深深的伤害,就算我的大脑再如何警告我要理性,要冷静——
那发自灵魂的恐惧与怒火依旧无法轻易掩盖。
夜晚我睡得很不好。
几乎每过十分钟就会惊醒,在一片黑暗中喘气,就像一个哮喘患者,整个龙城的空气都令我感到窒息。
就好像有人在我背后,随时准备伸出手来重新将我拉回炼狱。
戴上口罩我照了一下镜子,眉眼疲惫。
龙城第一医院。
我不喜欢医院的气味,无论是药气还是人味,每个患者都背负着沉重的遍体凌伤的灵魂,沉默的人一声不吭,激动的人大声咆哮,无知的孩子放声大哭。消毒水的味道,洗手台的水流声,电钻的尖锐噪音,护士们匆忙的脚步,正在拖走廊上鲜血的阿姨。
无不让我感到生命既脆弱又顽强,这份挣扎太累太难。太不容易。
我裹紧领子,叫号轮到我,我起身推门走进诊室,父母的友人王医生是位面色和蔼的中年女性。
我坐在她对面感觉好受多了,她是儿童心理医生,整个房间都被装点上可爱的卡通动物,我并不会对此感到愉悦,当然也没有厌恶。我本来不该挂儿童号,因为王阿姨是我父母的朋友。
她问了我很多问题。用谈心的方式与我聊天。我自然没有全盘托出的打算,我坐在这更多是想让父母放心。
与她聊天很愉快,她像一个长辈鼓励我。
我走出诊室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我站在精神科外面看精神科医生公示墙,我注意到了贴在最顶上的照片——龙城第一医院精神科主任出乎我意料的年轻,就是证件照那样死板的照片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温和的气质。
更显眼的是他异常英俊的五官,深邃的眉眼,浅浅勾起的天生微笑唇角……我的左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王医生换好衣服打开门,顺着我的视线她笑道:“小桓也被我们陈医生吸引啦?”她站到我身侧,“他是我们医院最有名的天才医生,年纪轻轻就已经发表十几篇涵盖各种领域的医学论文,被我们院长称为天生医学专家。现在他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外科当主刀。”
王医生叹气感慨道:“离这种年轻的天才越近,我越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真的有像天堑一样的鸿沟……”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一起去吃饭吧。”
坐在医院的食堂里,刚刚看到的那张照片一直盘旋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我又说不上来。
在会展中心那夜之前。我的第一志愿一直是南城医科大。
看到那样的年轻天才我感到仰慕?
不是的。不是正面情绪。我胸中的迷雾无法给我确切的答案。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即将溜走。
难道说……我逐渐停下手中的筷子。
极度震撼中我浑身的血液流带出深入骨髓的麻意。
“王阿姨,我有东西落在诊室门口,我回去一趟!”
我在医院的楼道内狂奔,午休走廊上没有一个人。
我放慢脚步,重新回到那公示墙前。越是靠近我胸腔中的心跳声越是强烈。
我踮起脚伸手,挂得太高够不到——毕竟那相片几乎顶着天花板。
四下环顾,我搬来走廊上的休息桌边的椅子,脱掉鞋,我踩上椅子。
我盯着那张照片,缓缓地,紧张地,颤抖着伸出手——
先是挡住他的头顶,手缓缓下移——
遮住额头,眉毛,眼睛——
直到只露出鼻尖和下半张脸——
我浑身一颤。
呼吸急促。
是他——没错——是他!!
是——
“你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人声。我闪电般缩回手。
我朝走廊尽头走出来的人看去,一个高大的人影在背光中朝这边走着,他穿着白大褂。是个医生,还戴着眼镜。胸前的名牌上白底黑字印着他的名字——陈立松。
极大的恐惧在那瞬间像台风过境,把我所有的反应神经都卷走。
被他看到了?!他看到我了!我必须得逃!但是——我的两条腿不像自己的所有物,他们接受不到任何指令,只是站在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