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尼尔,疼痛是没有适应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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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第一次被打是什么时候。
但第一次对打骂有印象,大约是在6岁。
父亲是个严厉的人,在军部的职位很高,对下严苛,对自己的亲生儿子更加。
尼尔记得很清楚,6岁的那顿打,是因为他弄坏了哥哥的模型。
谁能想到,同样是6岁的哥哥已经在搭建基因模型了呢?尼尔还以为那是家里珍贵的玩具。
“不要碰你不该碰的。”即使过了一百多年,尼尔也记得当时父亲的眼神。
不同于哥哥眼里的慌乱、怜悯,父亲的眼里只有冷酷和烦躁。
多可笑,成年人居然指望一个孩子早早懂这些。
但这些事发生在罗休斯坦家似乎又是正常的。毕竟哪个成年人会让孩子五六岁就拿枪和刀。
在一顿顿打骂、又或者训练中长大,尼尔过早地接触了很多大道理。
父亲寡言,大多都是生父说。
“你的出生注定了你要背负很多。”
“不要哭,不要做弱者。”
“为什么这么纵容自己?严格吃为你准备好的饮食就行,你的身体不仅仅是你自己的。”
“如果你的培养也不顺利,你让父亲们怎么办?你让家族怎么办?”
“时间不能重来,训练偷懒一次,你以为你以后还能补回来吗?”
“你没有时间了,现在是玩耍的时候吗?能不能懂点事?”
…………
“尼尔,别让我们失望。”
斥责无穷无尽。
作为一个小孩,尼尔.罗休斯坦有时会沉默,有时已经晕倒,但更多的时候,他都会乖顺回复——
“好的。”
他没有上学,没有朋友,没有社交,直接触军方信息。
他还那么小,只有家人。
他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家族,这是正常的相处模式。
军方的信息不含感情,每篇报道里似乎都藏有痛苦。痛苦应该是世间的常态。尼尔从中学到,疼痛和压力都该被习惯。
所以他认为自己没什么不幸。
生父的去世正印证了这点。
葬礼办得很朴素,只有他们一家人,对着一盒骨灰罚站。
他该难过吗?这是不幸吗?
尼尔不知道。
他觉得不。
他当时还太年幼,不理解死亡,甚至松了一口气,庆幸痛苦的根源少了一个。
生父的骨灰被洒向大海,父亲垂眼看着,脸上仍然是冷酷。
哥哥牵着尼尔的手,眼眶泛红。他也许是唯一一个为生父去世而伤心的人。
因为常年服役的姐姐站得很远,看不清表情,应该也和父亲一样,是不难过的。
葬礼结束后,她就和父亲进了书房。他们都穿着军装,总不会是为了讨论生父。
说到姐姐,她的年纪已经大得可以给尼尔当母亲了。
但幸好,姐姐并不想代替母亲。
她不怎么管他,甚至路过他这个年幼的弟弟会无视。
即使是生父的葬礼,她也像个客人,并漠视了父亲对尼尔进行的每一次“训练”。
于是尼尔也对姐姐漠视。
没错,这就是家族。
确信着这一点,尼尔总会在深夜握紧哥哥,雅各.加西亚的手。
哥哥是个书呆子,长得很像生父。自生父死后,哥哥便成了家里唯一黑发褐眸的人。
尼尔不喜欢生父,却很喜欢性格温吞的哥哥。
家里所有人都喜欢哥哥。
父亲会看着哥哥的论文说“干得不错”,很少回家的姐姐也只会对哥哥露出吝啬的微笑。尼尔为此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