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迷途
已近黄昏。
陆冲骑在山地车上,双眼盯着前方,在坑洼的乡村土路上尽量寻找着相对平坦点的路面,以免让自己的专业山地车少点颠簸。虽然路况不好,但周围的景色真是不错,在城里看腻了马路高楼,这融在夕阳里的如诗似画一般的葱郁田野真是让他流连不已。28岁的陆冲面目清俊,剑眉星目,鼻直口阔,微一抿嘴,微厚的嘴唇左下角还会现出一个不深不浅的梨涡。他身材高挑而结实,细腰长腿,堪比职业运动员一般匀称的体型得益于优秀的基因和师范学院中五年的体育教育专业以及其后四年的中学体育教师的经历。而且即便在节假日,他也不会把自己关在家中养肉。每个周末,陆冲都会骑着山地车在城郊四处骑游。有时是和几个骑友结伴而游,有时则是单身独骑。今天一早,他就从学校的独身宿舍出发,一路骑行,边行边游。不知是因为兴致高,还是气候宜人,他越骑越远,穿过了一座座村庄。行至过午,骑到了距离城市四十多公里外的一处从未到过的美丽山村。在幽静、秀美的村旁小路上他惬意地欣赏着桃花源一般的风景,尽情地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清新空气,甚至还在一条流淌着清澈溪水的小河边上的一块巨大卧牛石上甜美地小憩。当他睁开眼睛,只见太阳西斜,该是动身回程的时候了。他顺着来路向回骑行,行至到这条两侧都是一望无际的玉米地的田间土路。
突然,陆冲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汽车的发动声。他回身望去,只见一辆破旧的农用卡车在身后的远处向这边驶来。随着声音的渐响,卡车已经开至身后不远处。田间的土路本就狭窄,堪堪仅容两辆车的宽度。为了安全起见,陆冲下了山地车,紧贴着路边站立,等卡车开过去再继续骑行。陆冲眼看着卡车越开越近,可是卡车竟然是朝着自己冲来。陆冲急忙挥动着手臂高声呼喊,向卡车示警。可是卡车就像完全没看见他似的,依旧朝他冲来。惊慌之下,陆冲拎着车把,慌不迭地从路面跳到了路边的垄沟上。卡车紧贴着路边一驰而过,轰鸣的发动机声中夹杂着肆意的嘲笑声。
陆冲气得高声骂了几句,却无奈地看着卡车逐渐驶远。他重新骑上了山地车,继续了返程的征途。骑了一小会,他就在不远的前方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农用卡车。陆冲快骑了几下,赶到卡车边。
“喂,你们怎么开的车?”陆冲一边骑一边大声质问道。当他骑到驾驶室边,顺着侧窗向里一望,只见里面几张恐怖的鬼脸正默默地注视着他。虽然太阳还未落山,天光大亮,但这诡异的一幕还是把陆冲吓得头皮发麻。他赶紧再定睛细看,这才发现里面的人只是都戴着一张鬼脸的面具。
“你们...干...干什么呢...怎么...开的车......”虽还在质问,但陆冲也感觉自己明显底气不足。
那几张“鬼脸”一言不发,依旧默默地对着陆冲。从眼部的开孔中,黑亮亮的眼神透出一股凶光。
陆冲不再质问,他赶紧用力地蹬起车子,尽可能快地向前骑。
刚骑了一段,陆冲就听到后面又传来轰鸣的马达声。他急忙回望,只见那辆卡车如同一只发狂的怪兽又朝着自己冲来。惊惧之下,陆冲狠命蹬着车子,只听“咔”的一声,车链竟然由于用力过猛应声而断。陆冲跳下车子,拔腿向前飞奔。只听得身后“咔嚓”几声,回头一看,自己横在土路上的山地车一个车圈已被卡车压在轮子下。陆冲气得跳起来喝骂,只见卡车压过了山地车并未停下,继续向自己冲来。陆冲一惊,知道对方是有意挑衅而来。可是这种挑衅从何而来?而且自己甚至连对方的样子都没看清!可是此刻哪容多想,他只能撒开腿向前奔逃。尽管常年的运动锻炼让陆冲拥有着远优于常人的体力和敏捷度,但人腿哪能跑过四个轮子。只一小会,陆冲就听见身后的轰鸣声越发震耳,直至迫在身畔。急切中,陆冲跳下了土路,一头钻进了玉米丛。即将成熟的玉米叶子如同刀片一样锋利,但惊慌失措的陆冲哪里还顾得上,他挥舞着手臂推拨着繁密的玉米秆,如同一只被猎狗追赶着仓惶逃命的狐狸,慌不择路,一路逃窜。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下疲惫的双腿。他竖起耳朵听了听,除了风拂杆穗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声响。他抬头看了看西斜的太阳,辨认了一下方向,挥手拨动着玉米秆,寻找着玉米田的出口。走了七、八分钟分钟,他来到了一条田间的垄道上。
正当陆冲站在垄道上四顾环望时,只听得身后的苞谷林中发出沙沙的巨大声响。陆冲猛一激灵,赶忙转过身,只见密密的秸秆丛中已经冲出了一只巨大的黑犬。壮硕的德国牧羊犬曲弓着结实健硕的身体,双耳竖立,两只黑色的眼睛如暗夜中被乌云遮住的星斗,幽深而乌亮,凶恶恶地盯着陆冲。陆冲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汗毛直立,这么硕大凶猛的巨犬真是让他不寒而栗。他不敢有所举动,那只大狗也似乎有所忌惮,一人一狗,僵持在那里。这时,苞谷丛中窸窣作响,像是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出现的三个漩涡,让陆冲的心更加揪紧。不知是不是刚才路上的那些袭击自己的暴徒发现了自己!正在他紧张得难以自控之际,三个手持尖叉的少年从密密的秸秆中钻了出来。看到只是三个普通的农家少年,陆冲紧揪的心一下落了下来。
“干什么的?”一个身体黝黑的少年高喝了一声。
“噢,小朋友,没干什么,我不是坏人!”陆冲赶忙表白道。
“没干什么?那...在这干嘛?”旁边一个圆头圆脑的少年追问道。三个少年差不多一般年纪,十四、五岁的光景,都身着短裤,一个穿着皱巴巴的跨栏背心,一个穿着一件衬衫,刚说话的这位索性赤着脊梁。
“我...我是被别人...追到这来的......”一时间陆冲也不知从哪里解释:“......刚才有几个人开车撞我的车,还要撞我...所以...所以我就跑这来了......”
“哪有车啊......”那个黝黑少年踮着脚向四周望了一圈,视线还没等放远就被被远远近近的苞谷丛遮挡住了。“.....你也开车了?”
“哦,我是骑山地车来的。就在......”陆冲四周望去,刚才光顾着逃跑,哪里还记得方向。“......就在,就在...我也忘了扔在哪了,不会太远......”
“你骑车是来偷东西的吧?”穿衬衣的少年打断了何冲的话,他身材高瘦,细长的眼睛中闪烁着怀疑的目光。
“对,最近我们村里经常丢东西......”赤膊的少年接声说道。“......从粮食到果子,老王家还丢了一条狗呢!”
“别,我可不是来偷东西的......”陆冲急忙辩白道。“......你看我像小偷吗?”
“小偷啥样?脸上写着咋的?”那个衬衣少年随口反问道。
陆冲倒是被问住了,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你把衣服兜都翻出来让我们看看,要不,别想走!”身着背心的黝黑少年手里尖叉一晃,大声说道。
陆冲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摆了摆脑袋,心想今天这是怎么了,倒霉事怎么一件接一件!好在跟刚刚经历的那场飞车追逐的惊险相比,这已经不算什么了。“好,你们看吧!”陆冲上身只是一件白色的T恤,没有衣兜,所以只把牛仔裤的两个侧兜底袋都翻了出来。“看看,什么也没有吧?”何冲一边问道,一边心里暗笑这几个浑小子也不想想如果真是偷东西这小小的裤兜又能装什么!
“怎么样,没有吧,是不是什么也没有......”陆冲面对着三个少年,两个裤兜底袋翻出,他还故意把双手也五指张开,向少年们摊开。
“嗯,还真没有......”衬衣少年自言自语叨咕道。
“这么检查怎么能查出来?”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衬衣少年的话。
陆冲一惊,光顾着答对三个少年的盘查,哪还注意到还有其他人已经临近。
三个少年也是毫无准备,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玉米地田间的陇头上转出了三大一小四个身影出来。
“哈哈,涛哥!”穿着背心的黝黑少年兴奋地喊了一声。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少年正是村长的儿子葛涛,身后是他的铁杆跟班小狗子,还有一个胖乎乎的少年和一个身材壮实的少年他们不认识。
“大勇,你们这叫哪门子检查呀?”葛涛向穿着衬衣的细眼少年讥讽道。
“那、那怎么...检查......”大勇疑惑地问道。
“搜身,懂不?”葛涛一边说着,一边斜着一双鼠目瞄着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怔立在面前的高壮青年,噙着坏笑的嘴角斜叼着的火柴棍颤悠悠的。
“咋搜啊?”赤膊少年愣呵呵地问道。
“小狗子,大成问你咋搜呢!告诉告诉他们!”葛涛朝着一旁跃跃欲试的小狗子说道。
“嘻嘻,让他脱个溜光儿搜啊,你们三个傻瓜这都不会!”小狗子的话大大出乎了三个少年的意料,也把仍旧立于当场的陆冲也吓了一跳。
“他、他、他不脱...咋整......”大成惊讶之下脱口问道。
“不脱个溜儿光就给他扒个溜儿光,那还不好办!”小狗子轻松地说道。
三个护田少年面面相觑,小狗子的话虽让他们心生惊诧,却也同时涌漾起一种莫名的异样悸动。
陆冲自然比三个少年更加惊愕,看这个说话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模样,可是,说出的话实在让他难以想象。裤袋外翻、分手正立地站在这几个陌生农家少年面前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古怪,可是听后到的这几个少年的话,竟是...竟是要让他脱衣搜身的架势!
“你们...说什么呢...我能藏什么...怎么...还...脱...脱衣...检查......”陆冲急忙辩白道,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羞涩,嘴也有些磕磕绊绊起来。
“操,不是脱衣,是脱光,听明白了?”胖子瞪着眼睛打断了陆冲的话。
“我能偷什么?这里...有什么可偷?”陆冲有些激动起来。
“没偷怕什么?赶紧脱光溜儿的,别废话!”葛涛的脸也阴沉起来。
“就是,只有脱光了腚我们才能好好检查检查,看你藏没藏东西。快点!”葛涛和胖子曾经的的狱友铁柱高声催促道。
“藏?我往哪藏啊?”陆冲双手一摊,无辜地辩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