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消失的魇,是被提前猎杀了。那个猎手是无尽之地最大的“种子”——时。
茨木的梦境正是来自时的挑衅,红巴士上亦真亦幻的高瘦人影也是祂证明自己来过的痕迹。
好在,愚的气息尚存。
不同于祂的名字,愚这个“种子”是个非常狡猾的存在,茨木估摸着祂是能撑过更久的。
茨木和酒吞在愚落脚的地方订了一间民宿,隔壁住着的就是理学院的学生。事情如今变得扑朔迷离,他们只得驻扎在风暴眼上静候变数。
愚在人类之中的渗透悄无声息,并不会引发突然的心智癫狂,顶多让人潜移默化地失去思维的力量,日渐变成安于现状的行尸走肉。因此,想要判断祂的行踪只能放长线观察。
幸好如今这样的观察方式足够清晰——隔壁的一举一动,四个年轻人每天的状态,乃至他们半夜开派对的动静和邀请的人都毫不遮掩地暴露在酒吞和茨木面前。而随着新法案在重重压力之下的暂时搁置,这些参加过示威的学生也纷纷回到自己的课业中去。
茨木偶有几次隔着墙听见邻居打电话诉苦,听声音是那个性格最活跃的派对咖,他对自己的导师最近怨念颇深。
没过几天,茨木就在那个男生脸上发现了明显反常的疲惫和呆滞。
那个下午,茨木正在二楼阳台上享受阳光,男生刚好也走出来松泛筋骨。
照面的时候,茨木仍像似前两天一样打了个招呼,对方却低着头阴沉着脸,抬起死气的眼睛朝茨木投来满是戒备的目光。还没等茨木反应过来,他就又一头钻回了屋内。
茨木一下便觉出不对劲来。
自打住进民宿之后,茨木没少跟他碰面也没少闲谈,今天聊两句街角啤酒店的折扣,明天问一下去超市的路。对方是个健谈甚至有点自来熟的人,每回都能聊上好一阵。
阳台上离开后的男生神色匆匆地推开了隔壁大门。
他走到街上犹豫了一下,左顾右盼,最终选定了啤酒店的方位,拉下帽子,抄着口袋,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挚友,”茨木站在高处目睹了一切,低声呼唤坐在屋中的酒吞,“你的猎物出门了。”
酒吞闻言,敏锐地站起身,脚步却滞住了一下。
他沉吟两秒,忽然对茨木说:“本大爷这次还是回避吧。要不你替本大爷去套一下祂的话?”
暂时放过这猎物,或许能换取到更重要的信息。
男生这一路神情都是涣散的。他从啤酒店里拎着一提分量不轻的瓶子走出来,自始至终浑浑噩噩。
要回住处必须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巷,男生凭着脚下的记忆恍惚地钻进去,正前方的一个人影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面前的茨木身边也是大包小包,看起来刚从肉铺、水果店和鲜花铺搜罗了一堆“战利品”。此时此刻,他正低着头整理满满当当的购物袋,也自然而然地堵死了巷道。
“这么巧??”茨木站起来,故作惊讶地冲他打招呼,“你也刚买东西回来?”
茨木瞥了一眼男生拎着的啤酒,是那家店刚进的新口味,若在往常,他必定会抓住这个新发现大谈特谈。
可是眼前的男生只态度生硬地说了声“抱歉”,贴着墙根作势要从茨木身后钻过去。
“要帮忙吗?”茨木也没继续拦他,甚至侧身让出了路,“我看你这提酒分量不轻啊。”
目光交汇的时候,一双金瞳暗涌着看穿一切的狡黠。
男生没走出两步果然停了下来。
“我不会相信任何一方,别打我的主意。”他动了动嘴,迟滞地一个字一个字拼凑出这句话。
此时的他像个木讷的傀儡,话意所指更早就脱离了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茨木平静地回答道,“不过你可以放心,你不是我要的猎物,今天我站在这儿也不是来截杀你的。”
“算了吧。你是祂的同伙,那就等同于祂。”男生背后真正开口的存在表明了祂顽固的戒备心。
茨木没再坚持毫无意义的事,只简短地追问道:
“是时,对吗?祂吃了魇,然后隐藏了这件事的痕迹。”
按照无尽之地的规律,任何一场狩猎的结果都会开诚布公地被每一个幸存的“种子”知晓,可谁都不曾知道时狩猎过什么“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