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被亲得晕晕乎乎,奚悦还是坚持自己洗澡。
云砚终是没有坚持,力道失了温柔,几乎是将人扔到了水里。
胯骨磕到浴缸壁,疼得奚悦一个激灵,一抬眼,只看见云砚毫不留情的背影,好似刚才的亲密无间都化作泡影。
要说不难受,那是假的,奚悦在孤儿院长大,惯会看人眼色,她总觉得学姐的温柔怪怪的,仿佛谁来都是这一份温柔一样。
少女缓缓把自己埋入水底,五星级套房的按摩浴缸还是抚平了少女忐忑的内心。
潺潺水流温柔拂过肌肤,奚悦闭上眼睛,这晚上像是她偷来的一样,她和学姐的差距这样大,等到明早,又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的。
屋外,云砚坐到巨大的落地窗旁,夜色张牙舞爪而来,瞬间笼罩了她,晨曦还很遥远,云砚拿过侍者送来的酒,浅抿了一口。
入口苦涩。
身边躺着雾霭蓝的手机,尾端却挂着一个幼稚的小熊挂件,手机突然响起原始的闹钟声音,备注:母亲忌日。
云砚冷着脸,任由闹铃响着,背影萧瑟孤寂,一种自童年而起的巨大悲伤,拽得她喘不过气来,一瞬间将她带离了刚刚旖旎的春情。
少女的娇羞笑颜逐渐变成母亲疯狂狰狞的脸。
云家别墅远离城区,以至于云砚每日必须早晨五点出发上学,晚上也回来得极晚,除了夏天日头长的时候,每日回家时,天都早已黑透了。
家里也过了饭点,云砚也就只得一个人吃饭,热的,只是没有父母陪伴。
这正和了她的意,毕竟一个人吃,就不会被突然发疯的母亲泼一碗热汤在脸上了。
可今天不是,今天是母亲的生日,是以云砚特意请了假,回来一家人团聚。
正是初冬,别墅外,细雪覆盖着的茂盛的爬山虎爬满了墙壁,几乎遮盖住大半别墅,自露出阁楼处的床,那是母亲的住所。
至于大片无遮无拦的爬山虎则是父亲的审美,这是他小时候和母亲一起种下的,是他们那“完美”爱情的最后见证者。
是以,父亲为了他的爱情,从不准园丁动这堆爬山虎。
是以这座别墅,十几年之后,几乎像是被爬山虎给禁锢住了,远远望去,几乎看不见别墅的轮廓。
云砚很讨厌这座别墅,却要天天来,一日也不许落下。
别墅内部已经灯火通明,暖黄色的小灯挂满了墙壁,还有各式各样温暖柔软的毛绒玩具,它们挨挨挤挤得堆在各个角落,黑色的塑料眼珠子无差别看着别墅里每一个人。
云砚穿着明光中学的校服,脸上扯起温暖虚伪的微笑,优雅从容地踏进玄关。
父亲和母亲早已坐在餐桌上。
餐桌是圆桌,母亲的座位和父亲紧紧挨在一起,男人几乎是揽着女人,而她的座位在另一头。
母亲今年是三十六岁,本命年,桌子中央摆着一个小羊蛋糕,脆弱无依的羔羊陈列于餐桌之上,身侧的母亲一袭浅粉色公主裙,精致姣好的脸蛋保养得当,远远看去,并不显老态,反倒是显出些少女的天真来。
父亲却是比母亲大了十岁,俊美的五官被岁月沉淀,穿着最隆重的正装,以示对他深爱的妻子的重视,尽管这位妻子从未见过外人。
江城人却都知道,云家家主云见山痴爱妻子,他的爱妻生下一女后,身体不好,娇养于城郊的别墅内,云家主日日回去,洁身自好,云砚大小姐则是钦定的云家继承人。
这样的珍重,哪位江城的夫人们不羡慕呢。都道这位被藏得极深的云夫人,是个生来的享福命呢。
云砚上前几步,微微低着头,语调尊敬得挑不出一丝错漏,说道:“母亲生日快乐。”手里捧着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不像是给母亲送礼物,倒像是上贡。
凑得进了,才发现女人那精致娇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五官紧紧绷着,像是浮冰之下的暗流,半响不语。
空气之中几乎流淌出一点尴尬来。
云砚习以为常地站着,姿态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
最后是云见山解的围,他手揽上女人的肩背,纤薄得背几乎一瞬间颤动了一下,像是被强行捕捉的蝴蝶,翅膀徒劳地挣动,却只能抖落下一些麟粉。
云见山:“锦书,最近小砚很优秀呢,听说拿了明光中学第一名。。。。。。”夸赞流水一般脱口而出,云砚却是很优秀,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女儿,身体健康,智商卓越,被云见山培养得十分完美。
云砚垂着眉眼,听着父亲如同夸赞一个永不出错的机器人一般夸赞自己,女儿这么优秀,一个正常的母亲应该会与有荣焉,也感到开心才对,这是父亲的逻辑。
母亲依旧无动于衷,像是僵硬的画中人,毫无反应,好像夸的不是她血肉相连的女儿。
云见山终于失了耐心,语气也沉下来:“锦书,接了。”
云砚听见父亲,微妙地皱起眉头,心中浮现一种奇怪的预感:这个生日可能过不成了。
父亲的话音一落,母亲就伸过手,像是某种条件反射,可母亲一接过礼物,脸上的表情就陡然一变,手臂划出一个圆弧。
下一瞬,礼物盒原路返回,尖锐的礼盒角狠狠磕在云砚额头上,血线顺流而下。
刚刚还好好的母亲瞬间掀翻了桌子,精美的菜肴散落一地,淅淅沥沥一地汤水。
母亲冲上来,掐住了云砚的脖子,尖锐的指甲立刻嵌入薄薄的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