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自魏乙发生车祸后,但凡是想到他,赵宸心里就会腾出不寻常的暴怒,而往往这种情绪在对魏乙做了什么事之后才会逐渐平息。那时的他将这种变化归因于魏乙发生车祸后害怕男人真的有一天会遭遇不测而消失掉,再加上四处找不到男人发现对方完全将自己抛弃的认知,使得他没有将自己的变化太放在心上。
而与此同时,魏乙发生车祸后完全失去了那些当混混时鲜明的性格特点,无论是热衷于打架热衷于找女人热衷于撒谎成性,都随着车祸一并消散了。
曾经男人再落魄穷苦,姿态也是意气风发的,在阳光下朝着兄弟和赵宸许诺不会自己一个人离开,不会丢下每一个人,车祸后食言了,金盆洗手换了出租屋,连通知赵宸一声都没有。
他喜欢观察别人的脸色,因为从小被抛弃流浪过一段时间,加上后来被魏乙想办法扔进学校里时时受到不成熟同学的议论偏见,在家里也时时刻刻惶恐会被穷苦的男人抛弃,所以做任何事时总会不自觉思忖旁人的言语举动背后的含义。
权西和霍虞他也在观察着。
就他所知霍虞原先和现在性格大相径庭。那时候……大概也是七八个月前,魏乙喝了掺了点料的酒后想强奸霍虞,最后被赵宸打断了没有成功这人还不是一个顶强势的人,甚至有些懦弱了,尽管长得也不错身材也够本,却总缺着那股做牛郎的劲,富婆们也更愿意点那些风度翩翩又温柔的男人。
如今学了魏乙撒谎成性性格的青年处事更加圆滑,无论是套用在客人身上的油嘴滑舌温柔体贴,还是套用在不对付的人或者魏乙身上的冠冕堂皇虚假伪善,都让人难免生疑。
权西就更别提了,家境良好管得也严,别说声色犬马,连床估计也只和魏乙上过,一个刚摆脱处男身的富家公子会把之前20年的精英教育扔得一干二净这种事他是不会相信的。
除却日常需要处理的业务和熬夜赶制计划日程,权西将大量的时间精力用在了如何满足色欲上,估计他爹要是知道家中独苗兼希望兼骄傲的儿子在外面金屋藏娇,藏的还是个大老爷们,还跟其他两个男人共享,估计当天就能一口气散了请全村吃一顿饭。
一个不切实际荒唐的念头在心里越发清晰而确切。
听起来耸人听闻,然而一旦带着这个猜测去看这几个人,就会觉得合情合理。
——魏乙失去的那些脾性分别到了他们三个人身上。
时间在车祸以后。
因果报应吗?赵宸舒了一口气,却觉得好笑,自己且不说是不是完全的无神论者,单看这种事,无论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发生。魏乙做了一堆破事,招惹来三个人,也所幸招惹的人只有三个,再多了恐怕就变成可笑的后宫争宠了。
他并没有把这种事告诉旁人,就好比权西也没有把魏乙鸡巴废了的发现广而告之一样,他们都愿意将一件事变成秘密任自己独享,不同的是赵宸的这个或许真的是事实的猜测,而魏乙本人也丝毫不知情。
他现在比之之前更加堕落,拥有自我意识的时间少得可怜,权西霍虞都像是疯了一样得了空就去找魏乙麻烦,似乎不抓紧机会的话等完全撕破脸了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赵宸本身喜欢陪伴——成长环境使然——虽然有时候也会草魏乙,但比起沉沦于性事,他往往更愿意抱着魏乙睡上一觉,就像是初高中时相拥在狭窄的小床里的那些回忆。他有点怀念那个逼仄少见阳光的地下室,空气里是微微发霉的味道,窗户外看出去没有天空的蓝色,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舞,但男人有力的臂膀搂着他,温热的身体靠得很近,鼻腔萦绕的是男人淡淡的汗臭与烟草香。虽然可能那天挨了揍、伤口刺痛感逐渐泛开,但一切想起来都是甜的。
就算被别人说是病态也无所谓,至少给了他鲜少温暖的是魏乙。
他甘之如饴。
赵宸从梦中惊醒,披了件衣服下床,没有惊动隔壁的霍虞缓步走到男人的卧室。
今天他没有遭受那些事,睡得有些安稳,身上乱七八糟的痕迹变得浅淡,薄被滑落大半,他伸手给掖好。
权西送的假肢倚在床头柜边上立着,他下意识去看被子下男人突兀缺了一截的小腿。神色复杂得盯了良久。
青年的脸庞在拉了窗帘的室内看不清表情,他人也是静默的,像一尊雕像站在床边。想了想,伸手从披着的外套内衬口袋里取来烟盒,熟练地轻敲盒盖弹出一根烟,并不点燃,只是咬在嘴里,苦涩的烟草气息萦绕唇齿间。
外面安静地很,富人区的高档管理让车声也远到听不见。偶尔会有几声虫鸣,更衬着静谧。
赵宸想,到底是喜欢成了执念,执念又裹挟着自己做了些错事。那些人却是执念成了喜欢,难以挽回曾经做过的错事。
但至少,他还能站在这里,在沁凉如水的夜里给着凉的男人盖一下被子。
梦里,他趴在男人宽阔的背上,叼着烟的男人带着他走过了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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