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楚维走到医院门口时才想起来他和贺晚寻今晚都还没吃饭,可能是心里有事,他居然一直没感觉到饿。
他在医院附近逛了逛,最后买了两份鲍汁浇饭。回到病房时没有看见贺晚寻,徐楚维拎着饭退了出来,站在走廊上给贺晚寻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病房里有人出来,徐楚维又往前走了两步。
这时他隐约听到旁边的消防通道里传来微弱的手机铃声,循声走去,推开了消防通道的门。
他往下看了看,下一层楼的楼梯上坐着贺晚寻,手机在他身边一闪一闪。
徐楚维挂断电话,拎着饭走到贺晚寻身边坐下。
走进了他才发现贺晚寻手上竟然拿着根没点燃的烟,顿时有些惊讶道:“你会抽烟?”
贺晚寻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烟,似乎想借此动作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声音很低,还有些沙哑:“我高一就会抽烟了。”
他抬眸看了眼徐楚维的表情,眉毛微抬:“很惊讶?”
徐楚维笑了笑:“是挺惊讶的,毕竟你,挺好学生的。”
贺晚寻扯了下嘴角,没再说话。
声控灯暗下来的时候,贺晚寻又开口了。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说悄悄话,连声控灯都没被他吵醒:“我爸妈在我高一那年双双离世,就是那时候,我学会了抽烟。”
话音掉落在冷冰冰的台阶上,徐楚维心脏猛地一跳。
微弱的月光从楼道的窗户透了进来,从台阶上一层层往下,直至落在两人的背上,像是一道虚实之间的分界线。
贺晚寻头微微垂着,眼睫半阖,犹如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像是陷进了过去的回忆里。
徐楚维侧过头看向贺晚寻,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缄默了好一会儿,徐楚维才道:“你爸妈是?”
“是车祸,”贺晚寻轻轻吸了一口气,“高架桥上连环车祸,他们是肇事车辆。”
徐楚维呼吸猛地一紧,顿时想通了之前一些困惑的事。
贺晚寻家里以前应该是不错的,这从他和奶奶住的祖屋就能看出来。但他父母引起的连环车祸肯定赔偿不小,甚至有可能倾家荡产才赔完了所有受害者。
徐楚维越想越嗓子发紧,简直不敢想象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要如何一个人去面对这些事。
一朝之间没了父母,没了家,还没了钱。
从衣食无忧到扣扣巴巴,从此只能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
他不敢去想贺晚寻在这件事发生后经历过什么,有没有被受害者家属欺负,又是为什么会离开原本的城市转学到这。
徐楚维越想心就越揪,虽然是贺晚寻的事,但他却仿佛能够感同身受一样,难受得不行。
贺晚寻搓了搓脸,声音从指缝中传来:“哎,我真的很讨厌医院。如果奶奶也走了,那我就再没有亲人了。”
他声音有些颤抖,闷闷的充斥着无助和不安。
徐楚维实在受不了了,他一把抱上贺晚寻,手掌拍着他的背:“不会的,不会的……”
他一遍遍重复着这些话,用苍白的言语安慰着对方:“医生都说了奶奶不会有事的。”
贺晚寻两条胳膊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拿着烟的手指一直在抖。
他今天把奶奶送到医院的路上,眼前不断闪过爸妈出车祸那天他在磅礴大雨中赶去医院的场景,两个场景仿佛重叠在了一起,让他分不清现实和过去。
他一会儿觉得自己在做梦,一会儿又知道这是现在的现实,一会儿又觉得还不如在做梦。
奶奶阖着双眼躺在那里,他总觉得奶奶似乎已经停止呼吸了。忍不住去碰奶奶,摸到奶奶温热的手指才放下心来。
但没过几分钟他又要重复一遍,一遍又一遍,如此往复。
他手脚止不住地发凉,有几秒钟眼前甚至出现了大片大片血色的幻觉,耳鸣,难受,呼吸困难,喘不上气。
短短二十分钟路程,他一身衣服被汗水浸透,身体不断发抖,心跳的厉害。
他到现在都一阵阵后怕,万一他们到家晚了点,万一奶奶出血量更多一些,万一明天检查报告出来医生发现很严重......
他被自己的想法折磨得无法自拔,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又止不住往最坏的方面想。
他又累又怕,不安和害怕充斥着他的身体,在他血液里四处游走。
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像从高处坠落,满是心悸。
他闭上眼叹了口气,垂下头一点点把额头搁到了徐楚维的肩膀上。
就让他休息一会,就一会,他真的太累了。
徐楚维身体暖烘烘的,炙热的温度不断从他们相接的胸膛传来,带着他的身体也一点点回温。
他能感觉到徐楚维心脏的跳动,那么有力,那么踏实,那么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