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牧村。
村长小小的庭院里挤满了人,却无一人出声,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愁容。
不知是谁先开了口,原本寂静的庭院瞬间变得聒噪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平和的议论声慢慢变成了争吵声。
“我看今年就该李大愧家出人。”
“就是就是,他家还没出过人呢。”
村民们的目光齐齐看向角落里一瘦削妇人,那妇人目光冷漠的扫了一圈,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我家出人,让谁去,大丫、二丫都嫁了人,已不是处子之身。自然不能献给河神。三丫头才刚满十二岁,她还是个孩子啊。”
“就数你家丫头多,去一个怎么呢?”一肥胖大婶叉着腰,指着瘦削妇人直跺脚。
“我看你们就是看大愧死了,我们家现在没主心骨,存心欺负我们家呢!”妇人也毫不客气的指着胖大婶鼻子吼。
“大愧死了,这么多孩子你也养不活,送一个出去,上供给河神享清福还不好?”
“什么享清福?谁心里不清楚,这人送出去就是死路一条。”没有男人撑腰,妇人态度就算再强硬,也终究只是垂死挣扎。
村长一声令下,瘦弱妇人恹恹地低下了头,不再发一言,无助地死死拽着衣角。
回到破烂的家中,翠娘悲伤地打量着五个女儿。
渔牧村紧邻着渔河,世代村民都以打渔为生。多年来,村民出海都能平安归来,从来没出过什么事。直到十九年前,一渔民出海后却再也没能回来。
村里巫师看了看,说是河神发怒了。河神大人守护他们渔牧村百余年,村民们却没有任何感谢回馈。巫师提出的解决办法便是每年上供一名新娘给河神,这样河神才会继续守护他们。不然便会发生更可怕的灾难。
从那年开始,到了每年的上供日,村民们便会聚集在一起,决定今年的新娘人选。
就没有听说过被献给河神的人有谁能安然活着的,因此每家都不愿意把自己辛苦养大的女儿作为贡品献出。每年这个时候,也是村民吵的最凶的时候,有时候甚至闹到大打出手的程度。
今年倒是没怎么吵就定下了,原因无他。翠娘的男人李大愧死了。柿子就要捡软的捏,因此所有村民都将矛头对准了李大愧家。作为一个妇道人家,翠娘别无选择。
她把三个未出嫁的女儿抱在身前,哭的泣不成声。以前李大愧在的时候,总是有办法搪塞过去,但是今年,终究是躲不过去了。
翠娘正抱着三个女儿发愁,门外跑进来两个少年。前面那个高大而威猛,一身的腱子肉,长相平平,憨笑着看着身后的少年。
后面那个少年看起来倒是没有前面的少年状,面上无甚表情,眉淡而偏细,桃花眼,双唇饱满,脸上的线条也偏柔和。明明是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却硬生生透着一股子清冷味道。
看到阿娘在哭,前面的少年收了笑,疑惑问道:“阿娘,你哭什么?”
后面的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进了厨房,准备今天的午饭。
翠娘赶紧擦了擦眼泪,对大儿子李大壮道:“没什么。”
翠娘向灶台看去,看着李瑶忙碌的身影,一时计上心来。
“儿啊。”翠娘冲着大儿子道,“今天是阿瑶十八岁的生辰,过会儿吃完饭你去街上采办点东西。我们晚上好好热闹热闹。”
听到要为弟弟庆生,李大壮高兴的不行,立马蹲下身,抱着翠娘喋喋不休的盘算着要买的东西。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笑呵呵地盯着灶台前做饭的弟弟。
他喜欢弟弟,很喜欢很喜欢。今天,他也给弟弟准备了礼物,就等着晚上拿出来,献给弟弟。
吃完饭之后,大丫带着三丫头离开了渔牧村,回了自己村。二丫头也回了家,剩下两个妹妹跟着大壮去了镇上,家里便只剩下了翠娘和李瑶。
李瑶收拾好碗筷,翠娘招呼着他坐下,给他递了一杯茶。李瑶愣了愣,显然是有些受宠若惊。从小到大,母亲与他并不亲近,一直是阿爹疼着他,宠着他。面对母亲这突然的热情,倒是让他有些难以适应。
他擦了擦手,乖顺地坐了下来,双手接过那杯茶。
“累坏了吧,你阿爹死了。现在你不仅要外出打渔,还要在家洗衣做饭。是阿娘没用。”翠娘牵住了他的一只手。
李瑶轻轻摇了摇头,应道:“阿娘,你别这么说。等过阵子我就去上京赶考,一定会考取状元,让我们一家过上好日子。”
本来他十五岁就该去的,可那时候阿爹身体就开始不好,他毅然决然选择在家照顾阿爹。
看着李瑶把那杯茶水一滴不剩的全部喝下,翠娘暗暗松了一口气。李瑶喝完茶水,将茶杯放在木桌上,起身想去把晾晒在外面的衣裳收进屋,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了。
“阿娘?”李瑶疑惑地看着翠娘。
翠娘起身进了屋,把准备好的婚服拿了出来。
“我们养了你这么大,是到了回报我们的时候了。”翠娘开始动手给李瑶换婚服。那婚服本是给女子准备的,穿在他身上并不合身。
换好了婚服,翠娘拿出一根红发带替李瑶重新束好发,给他唇上涂上了胭脂,最后给人盖上红盖头,把人半拖半扶着塞进了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