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削苹果的手一顿,刀刃划过指尖,留下一个创口。
血液流过指缝,滴落在地板上。
他沉着脸用纸巾包住手指,淡淡回应:“嗯。”
林居没好奇林俊贤从何得知,当然他也不会在意,他对这个爹唯一的期盼就是早点死,死之前能治好他的病最好。
林俊贤破口大骂:“林居!你这个狗娘养的东西!你老子养你那么大,你跑去搞同性恋,你恶不恶心,你不怕得艾滋吗?!”
林居抬起头瞥他一样,突然感觉很搞笑:“我都没娘养,怎么会是狗娘养的,我明明是你这个疯子养大的。”
他一字一顿,放下刀,走到林俊贤身边,抬头看他吊起的瓶瓶罐罐,不知名的药水输送到他身体里,吊着仅剩一口气的命。
“你老婆跳楼死了,你儿子搞同性恋,”林居轻声,“你自己得癌症就要死了,林俊贤,你不觉得这是你的报应吗?”
林俊贤颤抖的双手连被单都抓不住,他指着林居的脸,气得脸在发抖,哆嗦着牙骂:“你个贱人!你个贱人!你搞同性恋,你看我不打死你!”
他抬起手,一巴掌扇到林居脸上,被人眼疾手快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林居眯起眼问:“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林俊贤,你要死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你以为我还会被你掌控吗?我还会怕你吗?”
林俊贤粗喘着气,胸膛犹如一张被风吹起的碎纸,肺部像一把老风琴,吸一口气都会发出疼痛的音调。
“你去相亲。”他重复一遍,“你去相亲,去找个女人结婚,我可以不在乎你和男人搞过,赶紧去找个女人结婚!”
林居冷哼:“你以为我是你吗,随便找个不爱的女人结婚,然后去折磨无辜的孩子。林俊贤,我爱男人,我只喜欢男人,我会和男人过一辈子。”
“你这是逼我去死!”林俊贤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红着眼尖叫,“你真的想逼我去死吗林居?我是你爹,你是我亲儿子,你是我亲儿子!你要逼我去死吗!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我这辈子已经完了!我们林家断在你这个变态手里,我们家列祖列宗不会放过我......不会放过我......”
林俊贤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口中念着林家血脉,列祖列宗,整个人疯疯癫癫,林居甩开他的手,泰然自若地坐下,心中痛得发狂。
好痛,好痛,好痛。
林居心里默念,这不是爱,这是恨,这是他的恨。
他的爱是盛元同,只有盛元同,他只要盛元同的爱。
林俊贤扯掉手上的针,扶着病床站起身,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两膝站站,瘦弱不堪的腿部险些难以支撑他的身体。
林居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想哭。
“林居......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林俊贤跪在地上,抛下所有尊严,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沙哑的声音饱含哭腔,“我是个混蛋,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原谅我吧......别吓我,别吓我......我求你了林居,我们家就你一个儿子,你不把血脉传下去,我这一辈子就毁了,就毁了!”
林居愣在原地,没去扶起林俊贤,只是看着他跪在地上,泪水从他脸上滑落,一滴两滴,汇成小小的水潭,几乎要把他溺死。
他好恨,他好恨。
指甲又添了新伤,林居突然尝到口中苦瓜水的味道,他把指甲塞到牙齿底下,不受控地啃咬,苦瓜的味道越来越浓,浓得他想吐。
他的父亲一辈子没和他说过一句软话,就因为他是个同性恋,就因为他是个同性恋,跪下苦苦哀求他去生个孩子留下血脉。
林居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和他血缘最亲近的这个疯子,在他的心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讨人厌的儿子,而是一颗长大了的精子,这颗精子唯一的作用就是延续下去,长长久久延续下去。
林俊贤往前跪,伸出手扯着林居的衣摆,跪倒在他脚下,拼命求他不要再当一个恶心的同性恋。
“林俊贤你就是个疯子!”林居拍开林俊贤抓紧自己衣摆的手,恐惧地往后退,“你别碰我!”
里面闹出的动静太大,林丽霞慌忙推开门闯进病房,就看见这样一幕。
林俊贤跪在地上磕头,林居见鬼似的往后退,林俊贤继续往前爬,讨命鬼一般缓缓朝林居身边靠近。
她尖叫着扶起林俊贤,泪水涌出,不停念叨着佛祖保佑,尖锐质问:“你们这是干嘛!你们在做什么!”
林俊贤哭着喘气,喉头一甜,黑红热血再次涌出,他近乎昏厥,林居按下铃再次叫来护士,在护士的骂声中急忙逃出这个地方。
林居痛得要死了。
他要死了。
他想盛元同,他要他的爱来填满自己。
他要他的药。
林居跌跌撞撞跑到停车场,从树荫下抬头,看见三楼病房敞开的窗户飘着白色窗帘,一瞬间如坠冰窖。
他摇摇欲坠,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搏动的心脏紧贴着他后背,呼吸急促,语气焦急:“哥,哥,你怎么了,别吓我。”
盛元同把林居带进车里,结结实实地抱住他,不敢松手,生怕怀里的人碎了一地。
“哥,哥。”盛元同亲着林居的脸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味蕾尝到咸咸涩涩的滋味,是眼泪。
林居第一次在床上以外的地方哭,无声地落下眼泪,倒在盛元同怀里,蜷缩起身体。
盛元同亲去他的眼泪,贴上两瓣冰凉的唇,将自己的气息渡到林居嘴里。
“哥,难受吗?”盛元同贴着他的鼻尖,轻声问,“要不要做?”
这是他能想到安慰犯病的林居最好的方式,他要做林居的药,看到他这个样子,盛元同心痛得要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