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完步，天色渐晚，居民楼里家家户户开始亮起灯。小区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孩子还在花坛旁的游乐设施上玩耍，看守的大人则聚在花坛边唠唠家常，手里揣着一小袋红枣和瓜子仁，讲到兴起时边笑边锤腿。
“爸爸，好久没玩那个跷跷板了，你能陪我去吗？”程逸趴在程以珩的背上，小脚在空气里晃来晃去，手指指着花坛边上的跷翘翘板。长期使用的设施有些磨损，停在空中的一端座位上，鲜艳的红色有泛白的印记。
“现在？不累吗？”程以珩转头摸摸她的额头，刚才浸满汗液的头发已经半干，程逸最擅长的事就是肆意把自己能力消耗光，然后浑身瘫软地趴在爸爸身上充电。“今天晚上有点凉，下次吧，今天还出汗了，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背上的人没有回声，程以珩能感觉到程逸鼓起的脸颊上下蹭来蹭去，不用看都知道这小祖宗又翘嘴巴了。
秋风一刮，程逸颤着打了个喷嚏。
陈希辞从包里拿出一条围巾盖在程逸身上，摸摸她的手确认温度。“好了，别看这个小跷跷板了，妈妈和爸爸这周末带你去新开的游乐场好吗？听人说里面还有城堡呢，小逸不想去吗？”
“城堡？是动画片里那样吗？”程逸一听就来了兴趣，颓下来的小脚一下子蹬得老高。
“是呀，你帮我问问爸爸有没有时间，爸爸可以的话我们就一起去。”陈希辞看了程以珩一眼，对方并没有对她突如其来的提议不满。
“爸爸，爸爸，爸爸，可以吗？妈妈说周末去城堡，我想去公主家做客，我们一起去好吗？”程逸殷勤地抱住爸爸的脖子，小手又讨好地捏捏爸爸的耳朵。
“好的，好的。”程以珩无奈地笑笑，调整了一下位置防止乱动的程逸掉下去。
“好耶！妈妈妈妈，爸爸同意了！”
“我们去公主家做客要买礼物吗？我们可以见到公主的爸爸妈妈吗？”
“不知道公主睡觉要不要抱小企鹅........”
程逸兴致勃勃的嘟囔被一声急促的刹车声打断了，一辆黑色轿车差点撞上花坛，车身在大理石台阶上剐蹭出了一条又长又深的痕迹，几块碎石掉落下来，在路上滚了两滚。巨大的响声一下吸引了周边所有人的视线，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只是车身受损。
“哎哟，我就说这边设计有问题吧，我上次也差点撞上去。”一个大爷赶忙抱紧自己的孙子。
“可不是嘛，那个转弯对司机来说简直是视角盲点，要是有人冲出来可就完蛋了，想躲都躲不开。”
“跟物业反映啊，拿了那么高物业费又不做事.......”
围观居民议论纷纷，车主匆忙地下车查看划痕，吓得团团转，他一边烦躁地抓着脑袋上本不富裕的头发，一边打保险公司的电话。
“在小区里走路也要小心哦，”程以珩转头对程逸叮嘱道，“以后也不要一个人乱跑。上次你自己跑出来爸爸找了好久，要不是有任溪......”
那两个字无意识脱口而出，空气好像一瞬间凝固了，程以珩立马看向陈希辞，对方的嘴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秒后慢慢褪去，垂下眉眼，刻意躲开他的视线，纤细的手指在他程逸脏的外套上抹了抹。
“我知道错了爸爸，我乖乖的。”提到错处的程逸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起来，生怕爸爸向妈妈告状，自己又要丢脸一次。
“嗯。”
一家人无言地离开现场往家走，没有人再提起刚才的事故。程逸接着自言自语地继续分享她的游乐园计划，嘴里不停的碎碎念，从公主说到迪斯尼，从迪斯尼说到幼儿园新来的美术老师。程以珩嘴上应和着，脑子已经被那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占满。
那个不可言说的名字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他和陈希辞之间，即使他们试图用各种方式掩盖，得来的结果却只是越扎越深，最后尖刺连同溃烂的皮肉一起生长，再也无法拔出。
“程总，这份文件麻烦您签一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