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铉第二日清晨七点多就醒了，吃了些面包充作早餐，背着个斜挎包就出了门。
车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城市的高楼和商业街变成高速公路的栏杆。陈铉戴着耳机，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已经下了高速公路。窗外的天还是阴阴的，陈铉打开手机看天气预报，十点多会下雨，他没带伞，不过他那会儿应该早回家了。
周围的房屋逐渐变得老旧低矮。车子在小巷子里堵了好一会，周围一起卡着的是电瓶车和单车，起伏的喇叭声连开了降噪的耳机都有点挡不住。人们灵活地从缝隙里穿过，看起来乱糟糟的，却又很有生命力。
车子终于开了出去，在一个小区前停了下来，从大门就看得出这个小区年代久远。陈铉直接从大门进去，保安是个中年男人，上下扫了他一眼，没有拦他。陈铉继续往里走，这里的房子原来应该是粉色的，因为岁月的流逝，变成了旧旧的灰粉色。一栋楼有五六层，从外面看，墙壁上有好几个方方窄窄的窗户。
陈铉走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并不知道江黎明家是哪栋楼，只好又问江黎明的幼儿园同学。没想到对方直接一个电话打来，问他在哪，自己过来给他带路。
陈铉看见附近有个小超市，便在那边等。过了一阵，一个瘦瘦的身影出现，陈铉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人，忙对着他挥手。
走到脸上来，陈铉本想如初中那般和他调笑一下，可到了眼前，那人笑着说好久没见了，那含在嘴里的玩笑就说不出口，转变成了有些陌生的寒暄：“是啊，好久不见。”
俩人离开了小超市门口，一边闲聊。原来他中考毕业后去了中专，又觉得读了没用，班上同学整天都混吃混喝，老师也教得不用心，他原本想试试看专升本，但压根提不起学习的劲儿，干脆从学校回来先去打工。
这些东西对陈铉而言很陌生。幸好对方也并不要他给予什么建议，倒是问起了他和江黎明的事情。陈铉就说自己其实中考时就和江黎明道了歉，上了高中刚好又在一个班，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好朋友。
“你们还在一个班，那你们成绩差不多吧？”
“没有，我们没按中考分班，他成绩比我好多了。”
“哦。”对方点点头，又感叹道：“还是好好读书好，要是当初好好学，也不用现在烦这些。”
“人各有路嘛。”陈铉只能这么说。
幸好江黎明家不远，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楼下，对方给他指了指四楼：“那就是他们家，不过这个时间点估计没人在，他奶奶一大早就出门的。”
“谢谢啊。”陈铉说道，对方摆摆手，就离开了。
陈铉在楼下呆站了一会儿，只看得见四楼阳台上挂着几件校服，似乎还有几盆盆栽，此外再也看不到什么。站在一楼剥玉米粒的女人一直盯着他看，陈铉怕自己被误认为坏人，只好先转身离开。
走出小区的时候，陈铉看见一个老人正慢慢地走进来。一念之间，陈铉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看那个老人。下一秒，那老人一个趔趄，竟然摔在了地上。陈铉心咯噔一跳，跑到老人身边：“你没事吧！”
那老人皱紧了脸，痛苦得说不出话来，陈铉赶紧掏出手机打了120，又叫来了保安。救护车很快赶来，保安和陈铉陪着上了救护车，就去往最近的医院。
到了医院，有人问他是不是家属，他摇摇头，那人就叫他赶紧通知家属过来。保安拿着手机打电话，似乎在和什么人确认，说了半天，陈铉从他嘴里听到了“孙子叫江黎明＂。
十点多，外面下起了雨，天比清晨时更阴沉。陈铉坐在长椅上望着走廊，不知多久，一个穿着校服的人影朝着这边跑来，在看见陈铉的那一刻，江黎明几乎是撞进他怀里的，陈铉抓住他双肩，江黎明问：“情况怎么样？”
医生已经基本了解了江黎明家里的情况，便和他说了，有点骨折，需要做个手术。陈铉站在江黎明旁边，一直关注着江黎明的表情，他看起来很冷静，但是手一直在微微发抖。陈铉犹豫了一会，在背后把他的手握住了。
手术费用不算很高，江黎明松了一口气，很快就和医生决定了手术的时间。
等医生走后，江黎明坐在椅子上。他是一路跑过来的，虽然带了伞，身上还是湿了个七七八八。陈铉见了，就要他脱下外套，把自己的外套拿给他穿，免得感冒。江黎明隔了这么久再和陈铉面对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是听话地脱下了外套。陈铉帮他把拉链拉到顶上，遮住他尖尖的下巴。
俩人坐了一会，江黎明说了声谢谢。陈铉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是江黎明说话，随后才说：“没事。”
陈铉一直害怕江黎明会问他为什么会遇到他奶奶，但江黎明没有问，他好像在想别的事情。陈铉看了一会：“你在哭吗？”
“没有。”江黎明淡淡地说，“在见到医生之前脑袋都是空白的，没有别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