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上午，发生了一件事。
陈铉周日踩点来校，才发觉自己漏了一项语文作业没写。可周末作业晚自习开始就要截止，他抄也抄不完，于是就让语文课代表先别记他，他周一早读前再偷偷交到办公室去。
万万没想到的是，语文老师这回居然严抓，周一第一节课一大早，她搬着作业本在讲台上“砰”地放下，瞪着眼睛在班内扫了一圈，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几乎可以触发火灾报警器，所有人立时坐得端正起来，低着头不敢看她。
“昨天晚上迟交作业的人，站起来。”
没有一个人动。
“咱班一共47个人，昨晚我数了只有42本，今天早上变成46本，有一个是请假了没来的，其他四个人呢？”
这种时候，心理素质不好的人额头上已经落下豆大的汗珠，双腿颤颤，已然有想起立自首之心。陈铉属于心理素质极好的那一类，他此刻只是撑着下巴，假装淡定：他相信语文老师不会一个个找谁交了谁没交。
“都不站，是吧？”语文老师沉着气说道，“我昨天晚上特意一本本翻开来重新登记了一遍。”
……靠！
紧跟着教室里有四个人站了起来，陈铉第一个张嘴：“老师对不起，我周末忘带作业了，昨天才补了。”
接下来的三个罪人也纷纷自述犯罪动机：写错了、漏在家里了、作业不见了今早才在宿舍里发现了，理由千奇百怪，只为乞求获取老师的释放。
语文老师很显然不吃这套，她冷冷地说：“不要以为我会信你们找的理由，我也是读过书的人，见过的借口比你们还多！大课间到我办公室来！”
虽然要去办公室受军姿刑，但免了更烦人的跑操，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只是站着而已，语文老师不会一直盯着看，他可以偷偷放松一只腿。
到了大课间，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陈铉等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办公室，陈铉一进去就抢占了最外围的位置，远离老师的视线的同时还能被旁边的人挡住。四个人排排站在语文老师桌边，却见语文老师拿出了他们的作业本和上次月考的成绩拍在他们面前，开始一个个细说他们的学习状况。
说了大概十分钟，语文老师才给他们往旁边空的走道一指，说道：“你们做50个深蹲，要报数。”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突然遇到刑罚改革！
“呵呵，每次叫你们来罚站，你们都是来享受的。＂语文老师笑眯眯的，“好了，现在开始做吧，别偷懒，我余光看得见哈。”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好认命，纷纷抱着头开始起蹲，清晨的办公室里响起此起彼伏、有气无力的报数声。
过了一阵，办公室又进来了个人，那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哇，怎么一大早就做深蹲啊！”
陈铉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他们班的英语课代表彭莉。彭莉成绩好又没有架子，和大家都玩得开，平日里也常和男生打成一片。
不过比起她的话，还是身后跟着的江黎明更加吸引陈铉的注意力，江黎明手里都拿着红笔，大概是过来改下节课要发的作业。这个时间刚跑完操，江黎明的脸还残留着激动运动后的红，连嘴唇也鲜艳了几分，汗湿的碎发贴在鬓角。陈铉看了几眼，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语文老师见他们进来，说道：“彭莉，你们改完作业帮我盯着他们做深蹲，要做满50个。”
“没问题老师！我一定盯得好好的。”彭莉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江黎明从旁边搬了个塑料凳子，挪了一叠英语作业本到身前，翻开来开始批改。彭莉一边改，一边盯着四个男生的动作，时不时道：“这个不标准，不算！”
陈铉就站在江黎明的后方深蹲，因为有江黎明在，他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连偷懒都忘记了，实实在在地蹲了30多个，腿有些酸，呼吸也粗重了许多。江黎明一直在认真批改作业，背挺得很直很直，风扇吹到他时，校服会稍稍贴在他的背上，映出隐约的腰部轮廓，和梦里一样细。
“我做完了。”陈铉猛地站起，直接往外走去。
“他心情不好吗？”彭莉茫然地问。其他三个人都摇摇头：“不知道，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算了，黎明你改了多少啦……你不舒服吗？脸色好差。”
“我没事。”江黎明合上最后一本作业，“改完了。”
英语课上，老师一进来就叫大家拿出本子，准备课堂听写。众人哀声一片，英语老师拍了拍桌子道：“叹什么气，周末我就说了今天要听写第三单元的单词了，快点把本子都拿出来，小组长把书都收好，课代表去巡逻，遇到作弊的就抓起来。”
陈铉早有所准备，上课前三分钟就把单词小抄做好了，他胸有成足地把书本递给小组长，把听写的纸折了三折，却听英语老师说：“抽四个同学上讲台听写，8号、17号、25号、32号。”
在周围人的窃笑声中，陈铉默默捶了一下桌子，站起了身，但他还是带了自己的小抄。
陈铉站在离老师最远的黑板，手里捏着蓝色的粉笔。前两三个单词，他还能凭着课前抄写的临时记忆拼写下来，到了后面真是一个也记不得，他一边用余光注意老师，一边低头悄悄看自己的小抄对着抄，抄到第十二个单词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后，老师还在原地，那就是——
江黎明站在他身侧，伸手要拿走他的小抄。
陈铉的手比大脑动得快，下意识地要保护小抄，于是连带着江黎明的手和小抄一起紧紧握在手心里。俩人俱是一愣，江黎明先反应过来，抓着他的小抄要往外抽，陈铉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死死握着不肯放手，眼睛瞪着眼睛好几秒，江黎明忽地移开脸，对着老师的方向张开嘴，陈铉被他吓得手一松，手里的小抄就轻易被抽走了。
江黎明面无表情地把小抄塞进口袋，不顾陈铉冒着火的怒视，又继续下去巡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