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痛苦地蜷缩着,眼睫张张合合,模糊中很难看清眼前的景象。他苍白的唇翕动着,声音嘶哑无力,眼神渐渐灰暗。
他竭尽全力,往前伸手,一脸鲜血的洛尔状况并不好,机甲坍塌的部件压着洛尔的身子。
洛尔牙关紧咬,从牙缝中发出极其微小的呻吟,汗水与鲜血浸透发丝,一脸狼狈。
“杰西——”
他太过虚弱了,声音颤抖不已。
“我在。”杰西终于勾到他的手,两枚戒指指环触碰在一起。
“我要回家了。”
回家?
回哪里的家?
躯体的疼痛被心脏的疼痛镇压下去,灵魂深处的疼痛撕扯着洛尔的理智,世界仿佛陷入白茫茫一片,忽然又有了画面。
那个普通的清晨,广播播放着英语试卷听力,桌面摆放厚厚的书籍与同桌的书平行,他的座位靠窗,窗外是一棵年岁久远的桂花树,树梢挂着往年高考生的心愿卡。风吹林梢,阳光斑驳洒在他的身上。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
“不,不要!斯图盖特会来救我们的!”
万籁俱寂,黑暗如同深渊吞噬最后一丝生机。
无垠的梦境当中,杰西看见了很多东西,他的记事到与妹妹决裂,再是与洛尔经历的种种,这场梦境持续多久他忘了。
布料厚实材质华丽的窗帘被一阵大风撩动,在半空跳舞,外边的光顺着窗帘缝隙偷偷溜了进来,嘀嘀作响的仪器十几根导管贴着床上人的心脏。
冰冷的仪器在恒星光下好像蒙上一层滤镜,变得柔和温暖。热意浸透肌肤,似乎在唤醒沉睡的小王子。
杰西睁眼时,万物都是模糊的,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熟悉的摆件把他拉回现实,这里是皇宫。
他骤然瞪大双眼,猛然起身,无力感让他又倒回床上。
洛尔!
随着渐渐清醒,梦境的内容越来越模糊,但有一件事可以确认,他和斯图盖特已经决裂了,昏迷前他和洛尔说斯图盖特会救他们完全是鬼话。
除了脱力,身上没有什么伤口,杰西有些迷茫,搞不清斯图盖特的目的。勉强恢复些力气,他强行拔出身上的监控仪器,摇摇晃晃站起来,赤着脚往外走。
无力的双腿没能支撑他走出大门,啪一声倒在地面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他大门方向爬动,动作滑稽却也没有任何关于小王子的矜持。
他的手就要触上大门的一刻,门开了。
开门的一瞬,他心底浮现过无数猜测,这个人是谁。
由心底,他期盼的是洛尔。
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女皇穿着一身白裙,像一朵圣洁的不可触碰的莲花站在门口,她的身边跟着与杰西向来不对付的艾娜。
“哥哥。”
杰西在刺眼的光芒当中闭上眼,他的心头一颤,酸楚与愤怒占据他的脑海,他有无数的问题,可从心底抗拒与斯图盖特交流。
“你该好好休养。”斯图盖特示意侍卫将杰西重新按在床上,再度为他安装治疗监控仪器。
“洛尔在哪?”他的声音很轻,可以肯定的是斯图盖特听见了。
“你们先出去。”斯图盖特下令。
“洛尔在哪?”杰西声音大了些,但这样也用了他的全力。
“很重要吗?”
路易斯死了,洛尔成了威胁女皇的重要人物。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能做什么,可洛尔与他一起击杀路易斯,这件事不会没人知道。如果洛尔和他想要上位,大概会有无数的人一呼而应,成为他们的助力。
权力啊,斯图盖特怎么会允许一个可能成为自己威胁的人继续存在呢!
“死了。”
杰西只觉得呼吸不过来,心脏停止了跳动,他的瞳孔彻底暗淡。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难道我不是你最大的威胁吗?”
“哥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亲人?”杰西浅薄的世界观彻底受到冲击,他惨淡地笑,“你真的有把我当做亲人吗?”
“有。我救了你!”斯图盖特说,“难道我没有一个Omega重要吗?只有Omega离开不了Alpha,你要什么样的Omega都可以重新再找,除了我,你没有别的亲人了。”
“不,我还有母亲,父亲,有长眠的亲人朋友。”
斯图盖特依旧冷面冷心,她似乎也在嘲笑着谁:“哥哥,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明明比我早出生,却被保护得天真浪漫。世界的黑暗你不曾见过,只知道说信仰、信仰。是啊,你多了不起啊!干干净净的小王子,没做过任何丧良心的事,那我呢?难道我就注定要成为黑暗里的刀?难道我就得做着你认为丧尽天良的事?”
“不可否认,王国的起点都是血腥的,我的手不干净。但你最没有权利对我说这些话!你凭什么站在道德最高点指责我?保护皇室也是你的责任,谁让你生在皇室,取之于民,就得回报每个公民。守护皇室就是对拥护皇室的公民的守护,我用我的方式守护皇室难道有错吗?”
“我——”杰西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反驳他,他的记忆是片段的,他指责斯图盖特不择手段,但是他不曾接受过任何有关国家治理方面的学习,他只是一个传统军校毕业出来的莽夫,他的使命一开始就被灌输错误,由始至终他只是个牺牲品。
细数起来,不知道谁比较可悲。
“没话说了?你高高在上的指责根本是无理的,你从未站在我的立场看过这个世界。权力的斗争从来都是黑暗血腥的,明面上的牺牲在你看来也许光荣伟大,可除了带来几句赞赏,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