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转身,却看见一个陌生的人形正凑近了睡梦中的达达利亚,正伸出手要去触碰毫无防备的末席!
危急时刻,潘塔罗涅几乎快将手中原本把玩的邪眼捏碎,他来不及多想,身体已先一步做出选择,他扑向正准备对达达利亚做出什么的天理化身,却被天理漫不经心投来的一瞥定住身体与咽喉——绝对压倒性的恐怖实力。
一切发生得太快,潘塔罗涅甚至无法叫醒达达利亚。天理似乎让达达利亚陷入了沉睡,祂好奇地看着眼前昏睡的青年,青年体内有着祂熟悉的、原本属于祂的力量,是这份力量阻止了祂重启提瓦特的计划吗?
祂伸出手,打算碰一碰这个特殊的容器。
却听得一阵轰鸣之声,人形像是被什么击打中了手臂,祂茫然地后退几步,达达利亚胸前隐隐浮现出一个方形发光的轮廓——呵,岩神送给达达利亚的帝君官印,没想到竟在此处派上了用场,或者说,连这也在死去岩神的预料之中?潘塔罗涅决定不过多腹诽摩拉克斯,岩神毕竟发挥了不小的用处,托他为达达利亚留下的遗物所赐,天理似乎短暂地失去了力量,祂身上已失去了那恐怖的压迫感。
像是对失去力量的自己感到茫然,天理还呆愣地站在原地,几乎就在下一秒,祂就被脱离束缚的潘塔罗涅一拳打在脸上。
潘塔罗涅喘着粗气,他随手抓起身边的木凳,一下又一下砸在天理的头上。他从未学习过系统的格斗技巧,最精通的就是街头混混们的王八拳。达达利亚还未苏醒,他得先把这东西打到失去行动力才行……这样才不会威胁到达达利亚。
用木凳抡了几下,潘塔罗涅觉得这样的姿势太别扭,于是又用起地痞流氓的混账招数,骑在天理身上打。近距离接触下,天理看起来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是看过就会忘记的五官。
但就是这样的普通“人”凌驾于万物之上。
潘塔罗涅又回到自己最为熟悉的情境之中,他是街头巷尾最常见也最卑鄙的乞丐,只会用偷袭和拳脚说话。他感到快慰,控制不住地发出恶毒的声音:“这就是凡人之间的互殴,野狗之间的撕咬,你见识过吗?你经历过吗?”
“天理?……去他妈的天理,天理会被人骑在脸上打吗?我不承认……”
天理应该是听不懂这些话的,祂在眼前这人身上看见了极其扭曲又浓厚的欲望,祂并没有躲避雨点般落在脸上的拳头,只是静静等待力量恢复——凡人孱弱而无力的拳脚是无法对祂造成伤害的。
祂伸手想确认潘塔罗涅心脏的位置,以待过后一击必杀,手指刚刚触碰到潘塔罗涅胸前,身上这人忽然停止了所有动作,惊恐地捂住自己胸口的暗袋:“你干什——你敢碰这个?!!”
那暗袋中装的是达达利亚先前绣给他的钱袋。潘塔罗涅万分惧怕达达利亚送他的小玩意儿被天理碰脏碰坏了,珍重地向怀里掖了掖,又回头确认了达达利亚的呼吸,这才将燃着冰冷怒火的眼神投向天理。
“恶心的东西……你也配碰他?”
达达利亚恢复意识时,恰巧是天理消化好岩神残余力量的前一秒。根本用不上思考,达达利亚的肌肉记忆已让他推开潘塔罗涅,凝出水刃刺向天理的心脏——
却迟了一瞬。
达达利亚听见两颗心脏破碎的声音。
天理心脏破碎的余波几乎将周围的一切都夷为平地。与这样的威力相比,凡人潘塔罗涅的死亡实在过于渺小,只有达达利亚亲眼目睹了他的死去。
他发现潘塔罗涅靠在一边奄奄一息,此时方圆百里已经没有生命存在。他徒劳地按压试图止血,但潘塔罗涅忽然醒过来,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达达利亚心中一沉——这是回光返照。沉闷许久的雨点终于落下来,潘塔罗涅的心脏几乎已成为一滩肉泥,仅有女皇的微弱力量还支撑着他呼吸、说话,向达达利亚展示自己的死亡。
……达达利亚。
末席执行官看见他无声的唇语。
你明白,我可以什么都不做,我可以让守在门外的士兵替代我的位置,我可以把你叫醒,让你履行弑神的使命。但我认为这样还不够,不足以让我……留在你的记忆里。
岩神摩拉克斯用牺牲换取你的青睐,我就用更加毫无意义的牺牲来加重我的砝码。我必须死在你面前,在你迎接胜利时……也迎来我的死亡。
你得知道,为了你,我放弃了什么。我放弃眼前的繁华富贵,诗人不会传颂我的故事,士兵不会向我敬礼,商人不再对我顶礼膜拜。我选择成为无名之辈。一个死在黎明前的懦夫,无人在意的野狗。
我本可以不必去死的。
我也想活着,只要活着就是好的,再让我去捡垃圾吃也无所谓。我想活着拥抱你,亲吻你,和你一起去领养一个橘色头发的小女孩。潘塔罗涅想和达达利亚组建一个温馨幸福的家庭。我相信自己,只要我能活下来和你迎接新世界,这些美好的幻想都可以成为切实的未来。但我不想活在神明的阴影之下。达达利亚,你会无数次想起我,你会记住我,你在临睡前握紧掌心,幻想我逐渐流逝的生命被你握在掌中。
“潘塔罗涅愿意为达达利亚赴死。记住了吗?达达利亚,你对着我再说一遍。”
“……潘塔罗涅,你少说几句……”
达达利亚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潘塔罗涅眼中那束光消失了。潘塔罗涅忽然又像个小孩子一样,抓着达达利亚的袖口胡乱地叫喊:
“阿贾克斯!阿贾克斯!”
他快死了,躺在达达利亚怀里,再也没人会用矜贵和体面来形容潘塔罗涅了,海藻般杂乱污黑的长发凌乱撒在惨白面颊,像个流浪汉。他死死抓着达达利亚的袖子,喊:“你看到了吧?阿贾克斯,我杀了那条狗,它死了!”
那条可恶的野狗,哈,活该,谁叫它有胆量和我抢东西?阿贾克斯还在等我呢,我会负责喂饱他,喂饱自己。所有人都在看我,随便看吧!这就是和我抢食的下场,别来惹我,都长点记性!
“阿贾克斯,阿贾克斯……狗死了,我抢来了好东西,你看,我们不用再挨饿了。你……你先吃。我不饿。”
腿在一点点发麻,手也几乎动不了,可能是昨晚冻到了。至冬的天气可真无情啊……还是璃月?算了,都不重要了。阿贾克斯,你冷吗?
“阿贾克斯,你冷吗?……我去山下,捡了……很多干稻草……还有一块布,一点也不臭……很干净的。来,我给你铺床……我睡地上就行。”
他的双眼徒劳地睁大,其中瞳孔迅速扩张,达达利亚无法确定潘塔罗涅能否看见自己。
“阿贾克斯……”
达达利亚的怀抱是温暖的,令他再次回到极远的某个午后,阳光也是如此温煦。小乞丐蜷缩在客店外,听说书人讲那虚构的英雄故事。说书人折扇一收,扬袖作揖,“那英雄的墓志铭上写,千年万岁,椒花颂声。”尚未脱胎换骨的潘塔罗涅嗓子干渴得发不出声音,余光瞥见远处有个别人丢弃的米窝窝。
“别忘记我。”
他撑起身子向米窝窝爬去。
End
感谢。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