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邪魅魍魉由心生
“我曾在稻妻游历数年——当然,是在封国之前——那时,我遇见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家族。家族由女性构成,家族长是位风韵犹存的女士,哈哈,不是那位蒙德生的火之魔女。”
达达利亚冷眼旁观这位即将迎来死期的贵族。他太老了,老得甚至不用达达利亚亲自动手,他也会在几分钟之后死于心脏衰竭。他本人似乎也意识到这点,才如此激烈地在杀手面前释放自己的表达欲。
“我与那位家族长度过一夜。在床上我们聊了许多。男人,你知道,在性事过后是最感性也最多话的时刻。我感受到她似乎对我有着不一样的情愫,仿佛不是见色起意的床伴,而是浓情蜜意的情侣。”
“于是我便直白地问她,贯彻至冬优良的直白传统。她说:贵人先生,我们是在恋爱啊。”
“她接着说,她的家族是母系氏族。与所谓男性氏族相对,由女性掌握权力。传统婚姻不过是男性束缚女性的小手段,就像璃月的契约一般。契约意在达成双方在某事上的平等地位,但在生育上,女性有着比男性天然高贵许多的自由。”
“我是女性,我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孩子。但是男性不能确保与自己发生关系的女性生下的否真的是自己的子嗣,于是他们以婚姻的名义勒令女性只能与一位男性结合,只生下这位男士的孩子。真是残忍的做法,不是么?女性生育的自由就这么被剥夺了……”
“她趴在我的胸膛,刚刚与我春风一度的女性身躯温热,我却如坠冰窟。她笑着继续说:您看到我的女儿们了吗?都是像今日这样得来的,我的孩子。黑发黑眼的是位璃月富商的孩子,天生聪颖善算,发色偏浅的二女儿来自一位蒙德骑士,她也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也许有一天,将军大人会为她发放一枚神之眼。”
“她絮絮地说着几位女儿的异同,我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掌抚摸上我的脸,她说:贵人,您的孩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眼角有细细的笑纹,很美丽,像是冬夜里的女妖。”
达达利亚终于开口道:“看来您十分中意她。”
“哪里算得上中意不中意的,我只不过是被她惊世骇俗的一番话惊艳到罢了。”得到眼前人的回应,老人讲故事的热情更添一成,他努力模仿记忆中女人的语气道:
“我知道在你们男人看来,我是娼妇,只能依靠招婿过日子。但在我这样的家族眼里,这不过是极为正常的恋爱罢了,是延续家族的正常方式。我与贵人们欢爱,生下属于自己的优秀的继承人,又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呢?”
达达利亚有些触动,他前倾了些,想仔细听听母系族长的话语。
见年轻人隐约动容,老人颇有些自得,他继续道:“她的话令我记忆尤深。回到至冬后,我也联系了须弥的学者,想要更多地了解母系氏族的详细信息。一开始,我沉迷于以父系社会的视角去批判她们的淫乱,但是渐渐的,我的看法改变了。”
“性爱是让男性占便宜,是男性狭隘的视角。以女性的角度来看,这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情,最该羞耻的是让人类长出性器官并不得不依靠性来繁衍的,神明,。如果我是母系氏族中的女性,我拥有无穷的自由。到了夜晚,我可以独自去拜访欣赏的男性,也可以在居室拒绝不爱的男性,最重要的是——我的孩子是自我体内分离出去的骨肉,我们血脉相连。”
达达利亚依旧沉默,他素闻这位疯狂的格拉摩根老伯爵沉迷见不得人的勾当,是个风流成瘾、为老不尊的老头,没想到还有过这种奇特的见闻。
但他为什么要对杀手说这些呢?
“咳、咳咳……”格拉摩根伯爵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浑浊发黄的眼白令人感到不适,但达达利亚不在意这些,他见过的死人比活人更多。他看出来这个老人快死了,可能就在几秒之后。
“至冬的末席执行官啊,你也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待你百年……不,等不到百年,几年之后你战死沙场,真的不考虑为女皇陛下留下什么遗产吗?”
达达利亚面不改色,看着老人嘴角流出淡色的液体,眼皮徒劳地耷拉着,他上前试探颈动脉。老伯爵已经死了。
第二回花腔便佞求仙缘
深渊,一个叫起名字便令人胆寒的地方。在那里,一切本该正常的事物都变得混乱无序。粗大枝干盘根错节,无数亵渎的力量交汇于此。达达利亚曾在那里度过不短的时间。那段无法形容的遭遇铸就了现在的他,但也并不是能够随意向他人倾诉的回忆。
故事的结局十分圆满,堕入深渊的小男孩从离弃之地爬出,靠着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成为祖国地位高尚的执行官,作为华美而锋利的荣光之刃为爱戴的女皇赴汤蹈火。
第一站即是璃月。女皇为他布下夺取岩神之心的军令,而达达利亚对此势在必得。
告别至冬的风雪与坚冰,穿过风龙废墟,途经石门,走出荻花洲,便到了望舒客栈。达达利亚将在此休息一夜,之后再到达璃月港。出于某些原因,达达利亚这次是孤身前来,他与老板订了一间上房,便拿着行李进房。
此时已是午夜,达达利亚订的是顶层的房间。窗外月明星稀,将远处绝云间的景色框成四四方方的画作。达达利亚有心赏景,便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一打眼便和旁边露台上的少年对上双眸。对方暗绿色短发,臂上绣有凶神恶煞的花纹,眉间的一点菱形钿印,加之夜空中微微烁光的金色眼眸,无一不在告诉达达利亚:这位少年很是不简单。
慕强的执行官来了兴致,虽然对方只是漠然地扫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不过这点冷遇对他来说从来算不上什么困难。达达利亚略微提高声量道:“小少爷,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少年闻言,转过身看他,冷言道:“监视你这样的异国人。”
达达利亚笑道:“璃月港中七国船只日夜川流不息,难道每一个异邦人你都要监视吗?”
少年仍是肃然,道:“不是每一个异国人都像你一样,身上带有如影随形的邪恶气息。”
达达利亚的邪眼正藏在神之眼下,他换了个姿势,让窗框遮蔽自己腰上的水蓝宝石。“哦?是什么样的邪恶力量呢?可以和我说说吗?”
那冷漠少年这次却没有为他做出解答,“你的话太多了。”言罢,身影便从露台上消失了。
达达利亚却有些兴奋,他翻身踏上屋檐,跃下露台,东张西望一番,却连那少年的影子也看不到。他转头看向依着建筑长的蓬茂树顶,朝双手哈气,脚下蹬紧,腰部用力,他便钻进了密密麻麻的树叶之中。
四下找寻之下却没有任何结果,达达利亚失望地跳下树干,忽然又看见那绿发少年正站在原来的位置,用一种看什么稀奇又笨拙动物的眼神盯着他。
“你回来啦。”达达利亚朝他打招呼,顺便甩落头顶落下的枯叶,“你刚刚去哪里了?这是璃月人的什么身法吗,真快啊,我连残影都看不到。”
少年道:“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达达利亚却不气馁,问:“那你是仙人吗?”
少年不回答了。达达利亚怕他像刚才那样消失,便急迫地走上前说:“你一见面就知道我惹了不祥的东西,一定是仙人。实不相瞒,我的弟弟在稻妻流浪时遭了诅咒,得了难治的怪病。我们一家人为了他走遍了至冬,问询医治办法,却无望而归。我听说璃月仙人妙法可以续命延年,便拿了弟弟的随身之物,希望能找到仙人为他驱除灾祸。”
少年见他神色诚恳,身上的煞气也着实浓重,便指点道:“我并非专精此道,只隐约认出这来自深渊。若你所言属真,可去绝云间访仙。”
“但我面前就有一位真正的仙人,”达达利亚道,“又何必舍近求远?”
少年问:“那你想要从我身上获得什么?仙人所赐,并不一定都会带来祥瑞。”
达达利亚眉眼弯弯,月光从斑驳树叶中落在他的橘发,令他看起来更像一只坐在山路旁向路人讨赏的狐狸。他直直看向少年的双眼,道:“我想要一件信物。”
第三回珠混鱼目惹尘埃
“百无禁忌,诸邪回避。”达达利亚低声重复古书中的语句,脸上不自觉露出笑意。那夜月下的少年受不住他百般哀求,终于给予他一张蕴含力量的符纸,念做“百无禁忌箓”。达达利亚自然察觉符纸中曾经的磅礴神力,这让他更加确信那位少年是个隐居的仙人。于是他订下那间视野囊括露台的上房,为期两个月,意图之后也能继续“巧遇”那位隐士真君。
不过,百无禁忌意味着“受仙人赐佑,万事随心所欲”,若仙人少年得知他的“随心所欲”是要夺取岩神之心,是否还会赐福于他呢?是否会悔不当初、痛恨自己识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