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盛声音空洞飘忽,此刻的表情似乎有些过分平静,像是浑身的血都被抽干了,凝成了一座千疮百孔的雕塑。陈金默已经将高启强破烂的衬衣裤子捡起来抱在了怀里,高启盛走过去,将哥哥的衣物接了过来。
“你……你去抱我哥吧,他走不了路。”
陈金默古怪地看了高启盛一眼,他这个小舅子难得会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他看向老板,老板先是看向高启盛,蹙了蹙眉,又看向了他,朝他招了招手。
挥动着的那截胳膊,被粗糙的麻绳磋磨得破皮红肿,还错落分布着一个个吸吮啃咬出来的紫红痕迹。
他妈的,不该给他个痛快一刀割喉的,应该割浅一点,慢慢放血。
他眸中戾气翻涌,却还是乖乖弯下腰,准备把老板横抱起来。
“等一下……这里我留下的痕迹太多了,警察一验那个,那个DNA,就查出来了。”
警笛声隐隐约约从远方传来,高启强苍白的脸上凝满细汗,咬紧牙关,扶着陈金默结实的手臂,自己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阿盛,打火机拿出来,把这烧了。”
安欣隔着警车车窗,看到的是一片黑烟笼罩的火海。
他下车时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倒。有人扶了他一把,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了声谢谢,扭头看到了李响同样惨淡的脸色。
“别紧张,高启强不会有事的……祸害遗千年……”
李响凑出一句狗屁不通的俗语,显然既没有安慰到他,也没有安慰到自己。
“我紧张什么……”他扯了扯嘴角,自以为冷漠无比。“你忘了我们刚刚查到的,那个阿成说,他的老板姓高。我看今天这一出戏,就是他演的苦肉计。”
“我知道,我知道……”李响也回他一个干涩的假笑,“这高启强就爱玩这套,我也不紧张。”
他俩真不紧张吗。
如果不紧张的话,安欣怎么会只用小五递来的湿毛巾捂住口鼻,其余什么保护措施都没做,就径直冲进了火灾现场。李响又怎么会因为看到二楼的窗户边好像搭着一只手,就顺着管道徒手爬上二楼。
火还没有烧到二楼,视野也算清晰。他走了没多远就看到了目标,确实有只手搭在那个窗户上,是李宏伟的。一动不动瘫倒在地,被砍了好几刀,身下的血滩正在向四周扩散蔓延,最大的出血口,在两条赤裸的大腿中间。
他的阴茎被人从根部砍断了,作为凶器的砍刀就扔在一边,那根脱离了身体的冰冷软肉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碾成了一团肉泥。
什么样的罪犯,会遭遇这样的报复手段。
当然是,强奸犯。
他又走近了一步,观察到了李宏伟胸口微弱的起伏。还有呼吸,那就是还有得救。他作为一名警察,不管面对多么穷凶极恶的犯罪嫌疑人,都应该公正执法,保障对方的人身安全。何况,李宏伟身上很有可能还背负着高家兄弟的犯罪证据,是重要的污点证人。
你看,他搭救李宏伟的理由有那么多,每一条拿出来,都对得起他的警徽。
他不救李宏伟的理由,只有一条。
最自私,最无耻,最让他抬不起头的一条。
李宏伟落得这个下场,只可能是因为强奸了高启强。
李宏伟,强奸了,他的,高启强。
他缓缓蹲下,深不见底的双眼,死死盯着李宏伟血流不止的残根。
“宏伟,打小在村里,你就爱抢人东西。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抢人玩具会烂手,抢人零食会烂嘴。你啊,就是不听。”
“队长!”
张彪气喘吁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拽住了险些坠入深渊的他。他用力闭紧眼睛,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清醒过来,擦了把脸,站直了身子。
“怎么样,找到高启强了吗?”
“没有,下面就一个钟阿四,都烧焦了快……我操,这什么玩意!”
他瞥了他没什么活头的童年玩伴一眼,冷淡地说,“啊,犯罪嫌疑人。”
下楼之后,他和安欣打了个照面。安欣的衣服烟熏火燎,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基本看不出原本的肤色,用纸擦了半天也擦不干净。
“我刚才又给高启盛打电话了。”安欣说得很平静,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我说让他哥听电话,这次我听到高启强的声音了,是那种,一听就刚睡醒的声音。他说他太困了,有事明天聊,我问他有没有被绑架,他说安警官这个玩笑不好笑,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李响苦笑道,“行啊,既然他高老板一直好好待在家里没被绑架,那这边的两起杀人案肯定跟他没关系了。”
安欣停下擦脸的动作,看他一眼。“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信不信有用吗。我跟你打赌,凶器上肯定验不出指纹,再加上大火一烧,可不就是什么证据都没了。”
“谁说火能烧掉所有证据啊。”
安欣从小五手中接过证物袋,在李响面前晃了晃。
“真金白银,不怕火炼。”
一枚精致小巧的纯银纽扣嵌在透明袋子的边角里,经过大火的洗礼,依旧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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