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遗照里慈祥的老爷爷露出了狰狞的笑容,他的眼珠子移到下面,一副要把你碎尸万段地朝你变态地笑着。
你控制不住地尖声大叫,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在打颤,大脑犹如被老人吞吃了一样漆黑,胸口仿佛有一个大水球炸开来。极度惊恐中,你慌乱地扑进阿尔伯特怀里,碰到他僵直但温暖的躯体时,你的四肢同时泄了气,整个人往地上滑落,幸好他反应过来接住了你。
“他会动!他会动!”你激动得涕泗横流,而阿尔伯特始终一副疑问的模样让你更是着急,用尽最后的力气扒拉他的衣袖。
“嘻嘻。”
小女孩的笑声像风一样轻轻响起,很快没有了痕迹。
你抽噎着喘了几口大气,阿尔伯特这才反应过来:“没有东西动。”
“那个照片!那个老爷爷他刚刚动了!他在朝我很恐怖地笑。”
“……他没有变,你再看看。”
“我、我不敢……”
“……”
僵持了好一会儿,你终于有了勇气,按耐狂跳的心脏,捂着脸透过指缝回头一看,那老人家又恢复了原来温和的表情。
你长吁一口气,想站起来,却发现脚已经软得动不了了。
最后阿尔伯特把你抱出来,你们坐在路边歇了许久,你才把方才碰到的奇怪现象跟他说了。
“她在灵薄狱太久了,掌握了一些影响到人间的能力。不过看得出来她的精神也有问题,这不是正常的传递讯息的手段,更像是在玩游戏。”
你刚想骂,但考虑到那女孩也许听得到你说的话,下次变本加厉地吓你,于是只好隐忍地在心里学着边珝喷脏话。
“她已经习惯那里,又或是被同化了,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否则具备这样的能力,她会给我们非常清晰的方位提示。”
“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到她在人间眷恋的东西。”
你们打算问问应该比较熟悉刘诗婷或刘润礼的唐桥,然而你刚刚跨过唐家的门槛,你就听到几个人在里面吵成了一锅粥。
一进门,你看到唐桥正头大地站在边珝和连昊元中间劝架,右边的边珝一边甩开唐桥的手,一边指着连昊元,机关枪似的骂了一连串粗口。左边的连昊元一如既往地挺拔站着,但往日的冷漠表情已经被愤怒取代,他说话的节奏相较于对骂人的一方还是慢上许多,气势胜在理直而非撒泼的模样。
一看到你,他们立刻闭上了嘴,互相怒瞪。
“怎么了?”
“没什么。”
边珝眼神躲闪,你当即明白又是边珝在欺负连昊元,可你不是边珝他妈,也不好当众质问他、伤他自尊心,只好在走向唐桥的时候偷偷捏了捏不停给你眼神示意委屈的连昊元的手。
走到外面时,你听到唐桥吐槽:“以前还觉得女人聚在一起就吵得厉害,现在总算见识到‘两个男人一面锣’了。”
“他们刚刚在吵什么?”
“我也听不懂。好了,你们要问我什么?”
你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听完想了想:“这事不太好办。小婷其实是个留守儿童,留守儿童最渴望的是家人的团聚和家庭的温暖,而眼下她全家人都没了。”
“刘润礼也不能救到她,也许除了亲情,她还有其他眷恋的?”
“我记得出事前她正好在叛逆期,和老刘吵了一架,也许是这个她才不肯接受她爸。”
“不过不管她和她爸爸关系怎么样,我们在亲情这点真没办法,总不能把死人召唤出来吧?”
“你们在她家还发现了什么吗?”
“只是在一楼走了一圈,然后……呃……被吓出来了。”
“她可能在把你们赶出去,也可能在把你们引进去,也许楼上还藏了什么。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嘛,或多或少都有些小秘密。”
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办法,可是一想到那老爷爷的恐怖笑容,惊魂未定的你还是没什么勇气再踏进去。
阿尔伯特说他去找祙到上楼看看,就在他前脚踏出门外没多久,你又听到室内边珝传来的怒骂声,然后纯子一边朝他比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中指,一边骂骂咧咧走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脸惊恐的唐堂和祙,你还没来得及抓住祙,两个小家伙一溜烟跑了。
你走进去见到边珝背对着你,蹲在唐堂的书包前装生活用品,嘴上还在不饶人地自言自语,而一旁打包的连昊元看到你后,立刻用眼神示意这家伙不太对劲。
攻击性这么强的边珝确实很不对劲,动不动就对骂或打架的情况只在你刚刚和他相处时碰到过,就像不久前接回家、还保留着野性的流浪动物一样,从外面带回来各种不良习惯,经过长期训练才变得温顺。
是什么会让已经驯服的小动物又回到了野生的攻击状态?你想到了那些被二次抛弃的流浪猫,觉得边珝自我感觉被你抛弃也不是什么怪事,他一直很没安全感,至于为什么感觉被你抛弃,难不成是因为阿尔伯特吗?不不,阿尔伯特只是激化了他的不安,边珝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挺易怒的了,那时候你没把太多精力放在他身上,也以为他动不动和连昊元吵架只是因为连昊元动手打了他——你真的不是幼儿园老师吗?——症结应该是他到了山上之后,而此前一直是边璟。到了山上会变得没有安全感,因为环境变了……然后他眼下要和纯子相依为命,还要接受光怪陆离的鬼怪世界……他害怕现在的变化。没错,应该是这个原因。
想到他会因为这个不安,你本来对他抱有的不满化为了心软,你走过去帮他收拾,结果他还暴脾气地把你赶一边去了,让你不要多手。
心里的火苗又一下窜起,你故意跑到连昊元那边帮忙,暗暗发誓今天都不要给他好脸色。
你们把唐桥家里的东西装得差不多时,唐堂和纯子买了晚饭回来,男孩非常认真地对一脸被冒犯的父亲说:“你不要老是做炒面,一点营养都没有。秦爷爷有事找你,晚饭我和纯子做就行。”
唐桥皱眉嘀咕了一句“没大没小”,大步走了出去。
有两个男人当苦力,你无所事事地到厨房转悠。只见唐堂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利索地洗菜、切菜,告诉纯子该怎么炒菜、放调味料,一切熟练得让人心疼。问了几句你才知道,唐桥倒也没有不理不顾儿子,就是嫌做饭麻烦,嫌雇保姆贵——没想到唐堂小小年纪还管家里的帐,一听到他们的年收入你惊掉了下巴,从来没想过当个先生还能赚这么多,而唐桥还是个铁公鸡,花钱跟抽他血似的——于是通通炒面解决,忙起来还只吃泡面。唐堂看不惯,主动掌了厨。
这要是不了解的人,说不定还感慨“穷人孩子早当家”呢。
——以后不如转行当这个好了,想想连昊元家里的阔绰,现在你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行内人,未来可期。
——但是白如铖好像能随时变出钱来,你把这技术学到手了,还工什么作呢?
你美滋滋地幻想未来生活,走到客厅里继续监督干苦活的男人。
边珝没好气道:“瞧你这傻笑,刚刚他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