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短暂,细脆,来自精妙的机械,能开动象征时间的走向。
我想到张明生。
三十五岁的张明生。
他走路没有声音,一旦发出声音,就说明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他更稳重,也更胸有成竹,他不再征求谁的意见,要求谁的肯定,更不会轻易冲动。
还是不同的,我想,一开始使我倾心的张明生,和与我同居八年有余的张明生,是完全不同的。
讲给别人听,别人也会觉得好笑。
他们是同一个人,但他们却不是同一个人。
年轻且无罪的张明生,除却那些在记忆里泛黄的老旧影像,他的一切,只使我感到哀怜。
我虽然有机会重温那些年轻时细小的心动和憧憬,可看着他如今的面庞,我总是难以避免地揣测: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个青年人开始成长,开始转变,开始用深而远的眼光和游刃有余的手腕操纵局势。又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将跳舞时展现的片刻癫狂放大,如同黑色的幕布掀开,面前一把流光溢彩的匕首,凭空生起,然后垂直扎入我的心脏。
我目睹过这一切,又斩断了这一切。
阴狠也成熟,且使我恐惧的张明生,早已浸入冥河。
现在纠结这些不同,就也失去了意义。
我转过头,独自离开了。
回家洗澡,睡觉,对着镜子给自己挂彩的脸抹了些碘酒。这个时候的张明生下手大多还是蛮力,我还算扛得住。
躺在床上时,我浑身酸痛,打算检查一下短信箱就睡觉。
一整天过去,我只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李译,早上七点发来,说他和其他朋友出去玩,今天不回来,没有句号,只有一个吐舌头的符号表情。
一条来自张明生,五分钟前送达,他问:怎么就直接走了。
不然呢,留宿你家的鬼屋吗?
假如我没记错,现在的张明生还没有搬出老宅。
我打字回复:不想麻烦你。
张明生回复:嗯。
就回一个字,还不够浪费钱。
我不同他计较,又发一条:我调查你母亲的事,有了一些进展,你知道你母亲有个妹妹吗?
张明生回复:......
这个回应使我心生好奇,刚打出两个字,张明生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看着屏幕上偌大一个Z,我犹豫了几秒,接通,放在耳边,听见他语气轻松地问:“你讲的是旁阿珠吗?”
“你知道她?”
“于sir,全港岛或许只有你不认识她,不过也情有可原,大家一般都叫她阿珠姐的。”
“阿珠姐?”
“阿竹姐,阿竺姐,差不多啦。”
“你说的难道是?”我忽然从床上坐起来。
“我知道你想调查我母亲的事,但在旁阿珠这条线上,我恐怕帮不了你了,她很讨厌我,扬言要用我的头做成狮子头。我也不建议你去问。”
“她知道狮子头不是真的狮子头吧,”我一边听电话,一边爬到电脑前,点开论坛,打了几个关键词,白底蓝字就顿时浮满屏幕。
从黑社会大佬的情妇,到变成黑社会大佬,旁阿珠用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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