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所谓,但凡有这种宴会,我都会以畏光为理由戴上墨镜,我拒绝长时间暴露在大众视野,也不配合所有拍照。张耀年对此颇有微词,觉得我上不了排面,但毕竟是在张明生的住处,他也没说什么。
吹蜡烛前,一个白胡子老先生又替可可算了一卦,他是张耀年最信任的道士,说是一年只算三次,没有一次说错的。这道士好奇怪,明明是替可可算命,他并不看小寿星,反而看过张耀年又看张明生,最后甚至望向了我,笑仍挂着,眼神骤然冷了下去。我想他应该是看出了什么,但能在上流圈子混下去,最要紧的就是嘴巴严,他的眼神没在我们大人身上流连太久,他看向可可,眼中一片怜爱,甚至还有一些,庆幸。
他说,此女是张家的福星,不论是灾劫,有她在,张家就可以保全富贵。
这实在是太重太重的话,落在一个孩子头上,不知道是福是祸。我皱起眉头,看着张耀年喜笑颜开的脸,心中浮上忧愁。再看张明生,依旧是一副微笑面具,不动如山。
我安慰自己,或许只是逗人开心的吉祥话而已。
由阿海推着,步入人群当中,来到可可身边,她由柳妈抱着,众人围拥下的她脸颊粉红,眼睛明亮,笑得露出洁白的小小牙齿。张小元站在她身边,表情也难得松弛喜悦。他们兄妹俩关系很好,比亲生的还要亲一些。
用来吹蜡烛的蛋糕定得很小巧精致,用可可最喜欢的动画片角色点缀,粉粉蓝蓝的,插了四根蜡烛。这是张小元的心思,他用零花钱买的。
可可刚出生就经历波折,也算见过世面,长大了也不怕生。由小提琴和钢琴声伴奏的生日歌大合唱里,她笑得天真,她很幸福。所有大人都蹲下身,将她围在中间。吊灯熄灭,烛光昏黄,衬得她的笑脸更加灿烂。
我突然觉得眼睛湿润,在无边无际的虚无和折磨之中,也许真的有一些东西曾拉着我,试图让我落地。
在这种氛围中,就算是詹韦清捧着那个蛋糕,我也没有被影响心情。
可可探出小脑袋,刚要张嘴吹蜡烛,意外发生了,詹韦清也不知道怎么蹲的,他竟然往前滑了一步,蛋糕陡然倾斜,烛火眼看就要燎到可可的脸颊和衣服。
在一阵惊叫之中,柳妈和身边一个我不太认识的青年人,他们登时做出了反应,伸出胳膊护在可可身前,柳妈将可可紧紧抱在怀里,向后跌倒在地上。男青年的手宽大修长,覆在可可脸前,似乎还被火苗燎了一下。
阿海阿山这时挤入人群,将蜡烛和蛋糕收拾到一边,詹韦清连忙道歉,他爬起身后,还往前挪了几步,伸手想查看可可有没有事。
我抓住了他的手腕,重重地,紧紧地,仿佛用我咬牙切齿的力气。
詹韦清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他回头看我,清秀的脸上满是歉疚,那一瞬间我突然发现,其实真心还是不真心,其实是很好辨别的。他嘴上虽然在道歉,胳膊却在用劲,想挣开我的手。
张明生这时才开口说话,他喝住:“阿余,松手。”
我依旧瞪着詹韦清,隔着墨镜,我都能想象到自己冰冷的脸色。詹韦清还在不动声色地挣,我的手腕一阵酸痛。张明生直接上手了,他不由分说地掰开了我的手指。我当然没有他力气大,我的手早就不像从前一样了。
一场闹剧,我感到乏累,可可被吓得哇哇大哭,所有人都在哄她。我看着张明生,张明生也看着我,没等他再出声我就喊来阿海,要他推我去休息。
在张明生心里,可可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回卧房的路上,阿海忽然说:“您不要为了这个和先生生气,先生也很担心小姐,只是,先生也不好驳詹韦清的面子。”
我当时只顾着冷笑,没发现阿海直呼詹韦清大名,我说:“原来张明生也有顾忌的人。”
阿海迟疑了片刻,他对我说,詹韦清曾救过张明生的命。
我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阿海见我没有说话,就继续说了下去,他说,在张明生最艰难的那几年,也就是,张氏夫妇的尸体被发现的那一年,张明生曾一个人开车狂奔,最后出了车祸,车的损耗很厉害,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要爆炸起火,没有人敢靠近。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垂怜,也可能是祸害真的注定活千年,张明生竟然没有死。有一个人,他不顾自己的安危,他跑到车前,手穿过边缘只剩下玻璃锯齿的玻璃窗,硬生生的打开了被挤压变形的门,把昏迷的张明生拖了出来。
阿海说,那个人就是詹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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