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到了镇远将军班师回朝之日。
大军入城,黑压压的一片,刚经历过生死拼杀的士兵们身披铠甲,个个身姿凛冽,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移动的雷云。
这还只是一小部分要论功行赏的有功将士,绝大部分普通士兵都驻扎在城外的兵营里吃接风宴。
走在大军最前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中年男子便是镇远将军,他身高八尺,魁梧无比。身披重甲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腰间别着的长剑仿佛还在滴血。
这是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
可是围观的百姓们没有一个人害怕他,因为这是镇远将军,他身上的血是西夏人的血,是敌人的鲜血。
百姓们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里闪动着崇敬。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嗓子,“大将军威武!”
百姓们立马响应,“大将军威武!”
接着又有人喊,“大将军是我们大周的守护神!”
人群面色涨红地跟着呼应,“守护神!”
百姓们都有从众心理,被这么一鼓动,哗啦啦跪了一地,无比敬畏地一声声高喊。
“守护神!”
“守护神!”
百姓喊得热烈,一声高过一声。将士们听在耳朵里,都抬头挺胸,不免有些得意。镇远将军倒是显得波澜不惊,只是眼中若有似无地流露出一丝傲然。
但是在镇远将军身侧的两位文官打扮的朝臣就没那么与有荣焉了,他二人是皇帝为了表示对将士们的鼓励和嘉奖,而派出城迎接胜利之师的使者。
此刻见到这个场面,他们表面上笑呵呵地说着一些恭维话,实则对视一眼,神色皆有些意味深长。
镇远将军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此次打了胜仗,二十万大军只折损了五万,不仅收复了被西夏侵占的七座城池,更打的西夏人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回去,不敢再犯,换回边境接下来数十年的安稳。
这战绩不可谓不刚猛。
他在边境时,百姓将他视为天神崇敬。他的功绩传满天下,班师回朝这一路上,每路过一个城池,城内官员行大礼相迎,百姓皆欢欣鼓舞,高声赞扬。
这一切的一切,早让镇远将军习以为常。
哪里有什么不妥,这都是他该得的。
直到镇远将军在宫门口看见元景帝,还有皇帝身后的文武百官。
皇帝亲自出宫迎接,这真是天大的荣幸,镇远将军激动不已,忙下马跪在皇帝面前,汇报战况。
元景帝静静地听镇远将军说完,然后伸手亲自将他扶起,哈哈大笑道:“爱卿实乃我大周良将,来吧,朕已备好酒宴,诸位且随朕一同享用!”
镇远将军欢喜地点头,却没有注意到皇帝眼底一闪而过的暗芒。
宫宴上,丝竹绕耳,觥筹交错。
容钰也参加了这场宴会,他本来不想凑这个热闹,可太子的帖子下到了山庄,他思来想去,不得不来。
因为没有官阶,容钰的位子要靠后一些。容修永和容玥则十分靠前,容玥作为陛下面前的大红人,正众星捧月般被众人敬酒,言笑晏晏的,很有宠臣的风范。
相比之下,容钰就显得十分可怜,他坐在后面不说,四周的人还各个离他好几丈远,偶尔瞥过容钰盖着厚毯子的双腿,眼神中除了嘲讽就是厌恶,好似他身上有什么瘟疫。
墨书替公子生气,谁要是用恶意的眼光看容钰,他就凶狠地瞪回去。
那些人也不敢计较,毕竟容家三郎的行事作“疯”在整个京都都有名,真要不管不顾闹起来,皇帝还在上面呢,谁也跑不掉。
“哥儿,您看什么呢?”墨书贴着容钰耳朵幽幽地问。
容钰扬了扬下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场中翩迁起舞的歌姬身上。那些歌姬身穿红衣,窈窕的身段在纱裙之下若隐若现,实在是美不胜收。
墨书一阵憋闷,他眼睛都瞪酸了,公子倒好,听着小曲儿,喝着美酒,看着美人,一副浪荡子的模样。
说到酒,容钰挥挥手又让墨书把他的空杯满上。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喝了小半壶了,无他,实在是美酒牵肠。
容钰仰头喝了一大口,桃花眼里逼出一层润红的水光,满脸迷醉的神态。
这宫中的酒就是不一样,又醇又香,回味无穷。也不知是用什么酿的,比他从扬州带回来的琼花露还好喝,一杯接着一杯,根本停不下来。
“哥儿,少喝点吧。”墨书忍不住劝道。
这大殿上都是当朝大员,皇亲国戚,更遑论最上面还坐着元景帝,墨书很是拘束紧张,更害怕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喝醉了做出点惊世骇俗的事,一不留神就全得掉脑袋。
容钰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放松,“你看,大家都喝呢。”
墨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场中,要说最受欢迎的还要属大胜归来的镇远将军。镇远将军刚刚得了封赏,他的官阶已升无可升,元景帝便赐他一等公爵身份,后代可继承爵位与封地。
众人轮番敬酒庆贺,连皇帝也亲自赐酒与他举杯共饮。
镇远将军此刻春风得意,喝得面颊通红,行为上也越发不拘小节起来,甚至与皇帝说话时,也失了几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