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孤最近帮父皇处理折子时,发现各地都有程度不一的旱灾,甚至有的地方颗粒无收,饿死的人越来越多。官员们请求朝廷赈灾,父皇却置之不理。”
太子垂眸,语气低缓的像是自言自语,德宝也不敢随意插话。
“赈灾赈灾,他们哪里知道,国库早已空虚。父皇这些年追求长生,在京都建了大大小小数十座道观,拆了建建了拆,更遑论那些重金求来的昂贵药材,最后只炼出一堆毫无用处的泥丸。”
“国库里剩的钱都砸在护城河上那条为了万寿节准备的巨大龙舟上了,哪还有银子赈灾。”太子嗤笑一声,语气是说不出的嘲弄。
话音一转,太子言语中又是居高临下的悲悯与深意,“依孤看,父皇是治不好这个国家了。”
德宝低眉顺眼地垂首而立。
空旷寂静的大殿里,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袭白衣的女子走上前来,她的衣服是干爽的,头发却带着湿意,像是被雨淋过。
她走到太子身后,微微福身,“殿下。”
太子并未回头,只道:“你看,大灾、大疫、暴乱,像不像前朝覆灭时的景象。”
女子顿时掐紧了衣角,眼里浮现出鲜明的仇恨。只是这情绪转瞬即逝,她顺着太子的目光向外望,只看到一片漆黑的大雨,像只吞噬一切的怪物。
“殿下,我该回去了。”她平静道。
太子回过身来,垂眸注视着女子。“云柔,快一年了,你还是没有给孤孤要的东西。”
柳云柔低着头,“再给我一点时间。”
“孤可以给你时间,但你确定它在容府吗?”
“确定。”柳云柔说得坚定。
她是一路查着血玉的踪迹查到杨家的。得知血玉被杨氏装进嫁妆里带到了容府,便又来到京都,伺机进入容府做事。她笃定血玉现如今一定在容钰手里。
只是这一年里,她很少有机会进入到主屋,唯有在容钰下扬州后进去过几次,并没有找到血玉的影子。
她猜想可能是被容钰随身带走了,所以趁着容钰回京,这几日又不在府中,她再次偷偷溜进主屋,却仍然没有找到。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寻找血玉,因为血玉是唯一开启密藏的钥匙。而密藏里藏着的,就是这世间人人都想据为己有的宝物——天子印。
而天子印,也是柳云柔和太子合作的唯一筹码。
——
药里有镇定安神的效用,容钰喝了药就又犯困,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时不见墨书踪影,他喊了两声,反倒是秦嬷嬷从外面进来,“哥儿,醒啦,可是要用饭?”
容钰摇头,他倒是不太饿,只是口渴,便说:“还有甜瓜吗?”
“有。”秦嬷嬷去小厨房切了一盘新鲜的瓜果端上来。
容钰吃了两块,甘甜冰凉的甜瓜让他精神一振,意识清明许多。往日一醒来就会第一时间赶过来伺候的墨书还是没有出现,他有些困惑,问道:“墨书呢?”
秦嬷嬷道:“卫五那孩子受伤了,墨书帮他上药呢。”
“受伤?为什么受伤?”
秦嬷嬷提起这个还有点气恼,“这孩子真是个锯嘴葫芦,我怎么问都不说,还是哥儿你亲自问吧。”
容钰点头,“把他叫过来。”
不多时,卫五和墨书一前一后走进卧房。墨书手里还拿着没上完的药,卫五则裸着上身,胸口缠了一圈纱布。
容钰吃了块瓜,“伤在胸口了?”
“不是,是后背。”墨书抢先道。要是伤在前边,他才懒得帮他。
容钰嘴里喊着果肉没法说话,挥挥手示意卫五转身,卫五照做,容钰便看见卫五背后一条横亘的刀口,鲜血还在往外涌,纱布都染得鲜红。
秦嬷嬷哎呦一声,不忍心看,干脆出门走了。
容钰细嚼慢咽把瓜吃完,才问:“怎么伤的?”
“就是,到底怎么伤的?”墨书也很好奇。
卫五这回没有隐瞒,老老实实说:“我去了趟将军府。”
其实自打来了京都,卫五就一直在寻找机会去将军府查探情况,只是将军府的戒备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森严。
这是因为上一次顾越泽的手指被卫京檀在睡梦中砍掉两根,给他留下了深厚的阴影,顾越泽终日提心吊胆无法安睡,于是把将军府的守卫足足又加了一倍。
卫五去将军府的目的不言而喻,容钰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阴沉下来,骂了句,“蠢货!”
卫五抿紧了本就苍白的唇,沉默片刻,低声道:“主子说过,不惜一切代价,为您除掉顾越泽。”
容钰很难形容他听见这句话时的心情,竟然因为卫京檀没有忘记与他的承诺而感到有些许愉悦。
可紧接着就是恼怒,他生气为什么卫京檀不能亲自来履行诺言,难道以为这样就把他打发了吗?
容钰看着卫五,心中越发愤怒,他明知故问,“那你除掉顾越泽了吗?”
“没有。”
卫五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动手,是昨天在府中容钰和容玥的对话刺激到了他。
陷害、坠崖、刺杀……他没想到世子和世子妃一起发生了这么多事,再加上那天街上与顾越泽相遇时,对方辱骂和盛气凌人的姿态简直嚣张至极。
这让卫五意识到这个威胁必须立刻除去,不然等到镇远将军回来,一切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