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是有些分量,是有很大分量。
上一世,玉逍山开启灭世大阵,毁了这战场上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唯独念濯白活了下来。念濯白并不是靠实力活下来的,他心里清楚,倘若玉逍山真要杀他,他也活不成。是玉逍山给了他活命的机会。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表面上说着恨他,实际到最后都没舍得对他痛下杀手。
念濯白在这苍茫天地间龃龉独行,没有亲人,没有同伴,亦没有爱人。他本可以样样都有,却因一己偏见,将一切都摧毁了。
自从入道,梦想便是救苍生于水火,到头来,却害了苍生。
细细想来,仙与魔又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苍生之一,无论贵贱,都应被拯救。
被作为魔界之主的玉逍山爱慕,更是他的福气。连魔族之人都尚且知道如何爱人,他却不懂,还口口声声要拯救苍生,委实可笑。
不通人理,不懂情爱,谈何拯救,就凭自己这颗冷冰冰的心吗?
待到失去所有,念濯白才明白,自己所坚持的道是多么狭隘。
大战过后,九州一半土地成了焦土,世上再没有仙,也没有魔,更没有愿意修仙之人。念濯白成了这世上最后一位仙君。
无数失去至亲至爱的百姓乞求他复活死去之人,念濯白却无能为力,他可以救人,却不能让人起死回生。他便遭到了百姓的唾骂:“没有本事,还有脸叫仙君。你不是要拯救苍生吗,你倒是救啊!”
那一刻,念濯白觉得自己是个废物,玉逍山为何要让他活下来,不如随着大阵一起毁灭算了。
整整一百年,念濯白都是在百姓的谩骂和唾弃中度过的,所过之处,无人欢迎。他不再是受人追捧仰慕的仙君,而更像是一尊瘟神。
他亦慢慢习惯了这种被人驱赶厌恶的境遇,起初的时候,还会自暴自弃,后来便顿悟了。真正的仙不是高高在上俯瞰人间的,而是要堕入凡间体味人间千百苦,如此,才能懂得修道的真谛。
百年间,他走遍了九州每寸土地,尽己所能救死扶伤。然而九州的灵脉被大阵损毁,他没有了修仙之源,每救一次人,灵力便损失一分,直至最后灵河枯竭。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拖着垂死之躯重回大战故地,周遭满目疮痍,整整一百年都没长出一株草木。
念濯白伏跪在地,潸然泪下。
此时天际忽地落下一道惊雷,念濯白的耳力被一瞬间震毁,看来天道要收回他的命数了。他盘膝而坐,阖上眼,静静等待着。
却有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念濯白,若能回到过去,你愿意做出改变吗?
那声音如隔着万水千山,又似近在咫尺,念濯白下意识觉得,有此等能量的,必定是天道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回应:“我愿意。”
念濯白仿佛做了一场荒诞的大梦,而今梦醒了,他终于可以不顾一切地去改变所有错误。
魔尊的孽物隔着黑色的袍子抖了抖,好似在对面前的仙君说:快来舔我吧。
念濯白的口腔里顿时生出一些津液来,他羞涩难当,不敢多看,聚起些思路回应着玉逍山方才的话:“你在我心中自然是与众不同的,三百年情谊,难道我真会视而不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