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大学士李长亭,欠十万两白银
江宁织造局总督魏国安,四十万两…
广州漕运总督穆子旭,三十五万两…
……”
玉和翘着二郎腿,端起桌上的茶碗撇去浮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堂下一排排乖乖站着的官员。
“嘭”
青瓷的茶盖合上,很清脆的声音不亚于将众官员的心都拿起来颠了颠。
“本宫是个很和善的人,不想用太粗暴的手段,诸位应该不会逼一个这么善良的人吧。”
等太监念完了名单,玉和才不缓不慢地开口,身子向后仰只斜斜地看着下面装鹌鹑的众人。
他天生睫毛密,眼睛大而瞳孔偏小靠上,向上看时像只刚睡醒的猫,向下看人时又自带高冷正合他上位者睥睨的模样。
此时只冷冷一扫,嘴角笑意敛去,便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样子。
“殿下,这下面还有一份,还要接着念吗?”
常顺是高福的徒弟,长的圆头圆脑的,一对大眼睛总滴溜溜的打转,他弓着腰在玉和边低声说,“官不大,欠的也少。”
玉和敲了下桌子,常顺立刻把那折子在他面前展开。
看着上面大多几千两的欠款玉和挑了下眉,“呵”,笑了一声。
官员最后面的一些人腿肚子都打颤了,就是前排也有几个低头面带赧色。
“给几位大人留点面子,就不念了。”
玉和摆摆手,常顺收起折子到玉和身后站好,官员中有几道感激的目光投来,不过更多的是眼观鼻鼻观心垂着手装哑巴。
“本宫也知道,一下子让你们拿出这么多钱不太可能,会给诸位时间慢慢筹的,半个月,家里的庄子该卖的就卖,伺候人多的该迁就迁,让本宫能把差交了,本宫也不会为难诸位大人。”
看着外头大好的阳光,玉和伸了个懒腰,朝常顺勾了勾手,“走,陪爷出去逛逛。”
他刚出了门,身后一下子就炸开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官员活动着身子,刚刚那种屏息惶恐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魏大人,这钱可怎么办啊,要知道我家可是月月都不够花,哪能筹出那么多钱还啊。”
几个品级不高的官员,拱手向着前头高瘦的老头请教道,他们个个身上都有不少于万两的欠债。
魏国安敛着眉,脸上皱纹深的像凿上去的,“有什么可慌的,欠钱的可不止我们,几个皇子也欠。九皇子才刚出来多久,朝上的势力都没摸清几个,他敢和几个皇子打擂台?”
他看起来稳操胜券,一点都不担心欠款的事,几个原本慌张的官员也定下心来,料定玉和这只是表面功夫,不敢碰他们背后的势力。
“一会儿回宫了,你把我宫里那些赏赐古董都变卖了,帮那些欠钱少的官吏把钱还上。”
“啊?”
常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不敢相信地看着玉和的背影,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业的俸禄沿袭前朝极低,一些外地考上来的官吏一年下来甚至连家里的花销都撑不住,也是不得已才借的国债,要是逼着他们还钱,非得闹出几条人命来。”玉和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原来如此,殿下真是仁厚,怪不得圣上这么多年都念着殿下,常说殿下的好……”
常顺上下嘴皮子一磕,夸人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突然玉和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直愣愣地看着他,常顺额头的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这家……”玉和抬头看着那二层小楼的牌匾,“龙盛楼,敢取这样的名字,肯定是有些本事的吧。”
“进去看看?”玉和垂眼看着常顺,不自觉带着些恳求。
这是他十二年来养成的习惯,毕竟是被夺去所有封号关在宫里,人贱被人踩,想要过的好点多少得软点骨头。被还回封号后纵使看起来再怎么贵气,一些长时间养成小习惯也是不好改的。
常顺觉得鼻子有点发酸,他听师傅说过,这位以前可是一等一矜贵的主,现在连去个酒楼都要看奴才的脸色。
他一抹脸,“殿下您是主子,别说进去了,就是把这楼买下来,京城上下谁敢说个不字。”
“呵呵,你这样小心以后有人说你是本宫的狗腿子。”
今日出门,玉和没着正装,一身暗红色圆领袍,丝涤腰带别着一块碧绿的双月翡翠,下摆绣着金色的暗纹,完全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富家公子哥形象,就连常顺圆嘟嘟的身子也裹了一套深蓝的绸缎皮。
酒楼的小二,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花的起钱的主,忙不迭地把人往里面请。
“难怪都说宰相的随从三品的官,刚被封几日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二楼一个房间,玉宁满是不屑地把架着窗的竹木放回来。
“父皇给了他得意的权力,你我做儿子兄弟还是不用背后说些伤人的话。”
玉时的脸绷着,只端一杯茶慢慢品,对于满桌的佳肴一概没瞧。
玉宁瞧他那副老神神在的模样,反倒自己先露了怯,“我说五哥,你就真不急,我们可也欠了国库不少银钱,你看老九那样子分明是打算一查到底,到最后咱们兄弟几个可别都弄的脸上没光了。”
“廉亲王府欠的也不多,我已经嘱咐了十一弟把郊外的庄子卖了,尽快还清。”玉时放下茶盏,严肃道,“老十,你也别竟是想些歪点子,父皇病重,我们还是不给他添麻烦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