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燕岛是没有白日的,星天朗夜和凄风苦雨就像是它的昼夜。
叶霁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景色,身边忽然有人轻咳了一声。
他转头去看,宁知夜正双手抱臂,斜靠在山壁上,对他冷淡一笑。
宁知夜换了一件暗青色衣服,和夜色融为一体,又藏住了气息,叶霁竟一直没有发现。他这时的神色颇为疏离冷漠,脸上那种阴阳怪气的亲切也不见了踪影。
“这天上的星星都被我数完了,”宁知夜说话时,神色才有了些温度,“要等叶兄出来,着实不容易。”
叶霁愕然:“你一直在等我?”
“只是想找你说说话罢了,”宁知夜歪头笑了笑,“外面早就雨停云开,却不知里面的云雨散了没,怎好贸然打扰。”
那笑容让叶霁莫名不适,装作听不懂,洒然笑笑:“这里没地方说话,宁兄不如与我去高处叙旧吧。”
山缝外面有一大块空地,没地方说话是假的,怕吵醒好不容易才哄睡的李沉璧是真的。他和别人单独谈天,李沉璧必然要侧耳听听,更无法休息了。
两人一前一后,攀跃上山顶最高处,视线更加开阔。远处散落着几丛火光,是玉山宫弟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烤火休息。
叶霁道:“你怎么一个人,凌泛月竟没看着你?”
宁知夜坐在一块石头上,失笑:“怎么,我是几岁小孩子,需要有人看着?”
“千辛万苦找回来,当然要看好。”叶霁半开玩笑,“我看那位人蟒首领,对宁兄依旧心有不甘,你人还在策燕岛,就不怕它忽然改了主意,将你劫持走?”
宁知夜淡淡道:“它不会。我曾经许诺过它,有办法让它化成人形,但这种方法需要的材料,只有放我回人界才能拿到。”
叶霁不料还有这种内情,难以掩饰讶异:“它为什么要化成人形?世上真有这种方法?”
“当然没有,”宁知夜掸了掸袖口灰尘,漫不经心,“我骗它的。若不这样,就凭当时的威胁,它怎肯暂时罢手。妖物毕竟是妖物,头脑简单,若人也是如此就好了。”
叶霁心念转动:“族主要化成人形,是因为蛇形不能为人界接纳,他怕有一日关不住你,至少还能和你一起去人界。”
宁知夜平静地低着头,并不反驳,叶霁心中的震撼,堪比在蛇洞里见到他与人蟒相拥亲吻那时。
“因为你,它的族类被清剿得几乎一干二净。”叶霁淡淡慨道,“它身为族主,倒是一点也不与你计较血仇。”
“叶兄啊,为亲族报仇雪恨,是人的常情,却不是妖的道理。”
宁知夜将一块小石头在手中抛来抛去,侧头一笑,竟有几分俏皮,“总之,我此时已经脱身,回人界后,山长水远,它是再也找不着我啦。”
看着宁知夜谈笑自如的风范,叶霁却不以为然:它对你一片赤诚,你竟这样骗它么?
又转念一想,人蟒是祸人的恶妖,又何必与它们讲道义?但想来想去,心里却终究不太舒服,或许在他心中,始终无法认同欺骗真情的事。
宁知夜注意着他的神情变化,抿了抿嘴唇,忽然道:“叶兄刚刚说,因为我,人蟒几乎被屠了个干干净净。”
“不要误会,”叶霁正色道,“我说这话,当然不是怪你。”
“我明白,”宁知夜慢悠悠地笑道,“不过闲聊几句而已。人蟒几乎灭族,并不是全是我之过,我想叶兄也有份吧?族主要恨,最恨的只怕是叶兄。”
叶霁蹙眉:“什么意思?”
宁知夜:“我刚才无意听见他们在谈,你我在山洞里时,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说你那位漂亮的小师弟,因为找不到你而暴怒,那一巢的人蟒,不算逃跑的,无一幸免,全部被他开膛剖肚。”
即使早就猜到,但亲耳听人说出来,叶霁依然掌心生凉,平视前方,默不作声。
宁知夜唏嘘不已:“真是人不可貌相。恕在下冒昧,乍见之时,还以为他不过是叶兄养在身边的小倌,假托了师弟之名而已,因为姿容极佳,这才被叶兄高看一眼……”
叶霁转过头,冷冷地朝他看来,宁知夜这才笑着换了口风:“李师弟对叶兄可谓是一片痴心,痴心之人,那可是很少见的。不过么,眼下又来了一个。”
风中传来簌簌细响,叶霁侧耳倾听,像是有人踏着林梢而来,听起来修为不低,脚步却有些滞重。
果然没一会,凌泛月的身影就在林木中时隐时现,几个起落,便落到了他们面前。
凌泛月脸颊赤红,汗流浃背,怀中抱着一根漆黑如墨玉的木头,目光亮如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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