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如何?自然是送回去,”凌泛月道,“这些都是春陵百姓,玉山宫坐镇春陵,有义务照拂。一个个都吓得不轻,也伤得不轻,我分出几人,先将他们护送回家。”
他举起手,对叶霁身后比划了个叫止的手势:“行了行了,叶仙君已知道你们感谢他,还要谢几回?”
叶霁转过身,见已经跪倒了一大片,只好一个个扶起:“我已经说过了,诸位不必这样,举手之劳而已。”
跪在最前面的,还是那少女的兄长,他抹了把眼泪,动情地道:“可是您腿都断了啊!”
“……”叶霁道,“真的没有断。”
叶霁按住他肩,坚持不让他磕下头去:“你妹妹还好吧?”
“好,活着呢!”少女兄长满面感激,“她伤的不轻,但活着就好,活着就能养回来,多谢仙君救命!”
他们在篝火边围成圈,坐下。这时伤员们情绪被抚平,精神也养足,可以心平气和地问话了。
叶霁环视一周,见大都是些年少面孔,心念一动。
凌泛月板起脸,训道:“官府三令五申不许百姓靠近策燕岛,你们还往这一带凑,要不是遇见我们,谁来给你们收尸!”
他身份贵重,性格又张扬高调,春陵谁人不认识?
一群人都被凌少主斥得头也不敢抬,一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少年小声道:“我们也没打算来这种鬼地方,是到处都在传,说有人不止一次见到了鲛人,我们这才赁了条船,瞒着爹妈,结伴出海来瞧瞧。”
程霏在旁摇头:“这个传闻我们也都听到了,却是无稽之谈。鲛人环仙岛而居,哪里会出现在这里,骗骗无知百姓罢了。”
“真是蠢货,”凌泛月冷嗤了一声,“鲛人没见到,却被巨翅鸟抓了,是不是?你们爹妈真该打断你们的腿!”
清秀少年被他唬得一抖,沮丧道:“我们在海上找了几天,果真什么也没见到,就想要回去。这时大伙儿忽然看到水里有两三个影子,上半身像是人,下半身长长的,绕着我们的船打转,看样子很想和我们亲近。”
他说到这里,像是噩梦醒来一般,打了个寒噤。他身边同伴顺着他的话回忆,也都露出一样的神情。
不用说,叶霁就已经猜到这所谓鲛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叶霁将篝火挑得熊熊燃起,周围又温暖了一些:“人蟒在水中的模样,的确有些像鲛人,你们见的鲛人多半是话本画册上的吧?分辨不清也不能怪你们。”
他微微一笑:“后来发生了什么,可怖的细节就别再回想了。捡要紧的,慢慢说吧。”
李沉璧倚在他身边打盹,听到他开口说话,眼睛才睁开一线。
叶霁声线平缓温和,令人舒服信赖,少年瞧着这人只觉得亲切,理也不理凌泛月了,只对他说话,神态也随意了起来。
“也没什么不敢说与仙君哥哥听的。”少年精神气足了些,挽了挽袖子,“这也都怪我们自己贪玩不懂事,见到鲛人现身,就高兴得什么也顾不得了,放下小舟,就要靠近看看,结果差点吓死!”
少年手舞足蹈,比划了一个长度:“那尾巴有这么长!这么粗!哪里是鱼尾,分明是蛇尾!”
他两指扯着自己的嘴角,用力往外拉,露出两排白牙,声音也含含糊糊往外漏风:“那嘴……咧开有这么宽!牙齿尖尖长长的,嘴里还有信子,可不就是蛇妖么……唬死人了……”
他扯嘴角扮鬼脸,神态竟有三分俏皮灵动。模仿着人蟒的声音,吐出舌尖学了几声“嘶嘶嘶”,却嘶了坐在对面的凌泛月一脸口水。
窃笑声此起彼伏,都以为凌少爷要勃然发作,不料凌泛月只是举起袖子擦了擦脸,看着那少年,若有所思,语气竟反倒轻柔了些:“那么之后呢?”
少年松了口气,想要说话,嘴角却火辣辣地疼,捂着嘴唔唔哼哼。
那少女的兄长便接过话:“我们都吓僵了,我妹妹更是吓得……唉,就不该带她跑出来玩。”
他抚摸了下身侧那受伤昏迷的少女的鬓角,喋喋地道:“我们这些人坐着三四条小舟,身边一下子冒出好多条人蟒!那群妖怪在水里推着我们的舟,游得像梭子,竟然把我们一路推来了策燕岛。那时大船上还有船老大他们眼睁睁瞧着,也不知道他们报了官没有。”
自然是报了。
百姓被人蟒捉走的事发生后,宁镜馥和玉山宫都得到了消息,后者组织起本派弟子要去救人,前者,则一封委状寄来了长风山。
这下,轮到叶霁他们沉默了。
没想到兴师动众来策燕岛救人,还没在这妖岛上施展拳脚,这事就已经结束了。
少女兄长擦了把眼泪:“那时我们被这群妖怪挟着,是不求活命了。要不是福大命大,遇到一位贵人,后来又遇见了仙君们,我们现在就是一堆白骨了,如此大恩大德,小人实在是……”
见他又要开始感恩戴德,叶霁赶紧打断,问出了所有人想问的:“你们被人蟒拐走,又怎么会出现在巨翅鸟爪下?你说的贵人又是谁?”
此时人人聚精会神,都想听这奇遇。
叶霁耳侧一热,李沉璧的嘴唇几乎碰到了他耳垂:“那贵人莫不是姓宁?”
李沉璧与他说话的姿态像是耳语,实则并没有压住声音,这样说话,无非是想趁机亲昵,连当着众多人也不顾了。
“原来你在听着?”叶霁侧头低声,“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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