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霁从云霄重回人间,是因为李沉璧轻轻地喊他。
“师兄?”李沉璧解开他脚腕上的纱布,指尖抚过伤处,“伤口凝合了。还觉得疼么?”
叶霁摇了摇头。
方才,就像是有两股激流在他灵脉里冲荡,最后融合成一道江河,漫浸过他身体的每一寸,抚平沟壑,滋补残缺。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脉都拓宽了许多,这时神清目明,筋舒骨展,是前所未有的顺畅舒服。
叶霁盯着自己受过伤的脚踝,想,这便是炉鼎的好处么?
而“炉鼎”似乎是想展现自己的好处不止于此,麻利地替他擦身,换衣,就连滚乱的发髻也拆散了,重新梳束了一遍。
举手投足,颇有贤妻之风。
李沉璧虽然娇气,却绝非十指不沾阳春水,在长风山上常常照顾他起居,做起这些事来轻车驾熟,叶霁也早就习惯了。
最后李沉璧跪下来替他套靴,在这之前,仍旧不放心地将纱布一圈圈缠回去。
做完这一切,李沉璧抬起头,如同邀功:“师兄,我做得好么?”
叶霁知道他其实是在问双修的事,耳根染上薄红,顾左右而言它:“纱布缠得挺好的,结也绑得挺漂亮,手艺不错。”
李沉璧眼中漫上一丝委屈:“方才怕冲撞了师兄,我拼了命地定心忍性,都没有射出来。”
叶霁捧着他递来的水,正在喝着,被猛呛了一口。
李沉璧的手抚摸着他背脊,一下下顺,贴到他耳边热热低语:“师兄用手帮帮我吧?”
叶霁硬着头皮,接了这荤话:“我之前帮过你,太费劲了。”
的确费劲。恐怕撸到最后,李沉璧尚嫌不过瘾,那就又要发疯。
要是再做上一次,头顶的那群人就真的要来拆门了。
“那师兄要记得这一回,”李沉璧意犹未尽地道,“刚替师兄整理干净,这次就不玩了,反正日后还长,都要补回来的。”
听到要日后补回来,叶霁顿时头大,不禁深切自省,李沉璧比他小了那么多岁,他怎会被一个小崽子拨弄得团团转?
李沉璧亲手替他整好衣襟,穿戴整齐。从镜中看,依然是那个玉树临风的叶仙君,没有丝毫的不妥。
长剑挂回腰间,哪里还有半分先前衣裳染血,腿伤力尽,被抱入屋中的样子?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走出了船舱。清风迎面吹来,眼前都是一亮。
船停泊在岸边,方才的乌云雷电已经消散得无影。
天水相接,群星列如明珠,照得天上地下不分彼此,连成了一片的璀璨银河。
玉山宫的弟子们都已经下船,在岸边生起堆堆篝火,照料救下的百姓,给他们分水分食物。无事可做的,就三两聚在一起,仰头观星。
这一派宁静安和的景象,不像是妖鬼潜行的策燕岛能见到的。
但叶霁知道就是此地无疑,因为他并非新客,而那些毕生难忘的记忆,都还历历在目。
当年纪饮霜,如今李沉璧——他身边的人事已非,但下船后的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同样的满天星光。
“人间仙境和鬼雨腥风,只在一线之间,”叶霁碰了碰李沉璧手腕,“这便是策燕岛。也许很快就不是这个样子了,万事小心些。”
凌泛月戳着火堆,一抬头就见两个人并肩站在船上,背后映衬着群星天幕,都是一等一的风姿无双,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之意。
“终于歇够了?”他拍拍尘土跳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喊,“这地方就算是吃人,你们两个也得下来了。”
叶霁足尖略一点,就落到了他面前,凌泛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腿不是残了么?”
眼前又是人影一闪,李沉璧飞落在两人之间,听了这话,冷冰冰地瞧着他。
凌泛月:“失言失言。”
他先是问:“你的脚已经没事了?方才明明伤得挺厉害的啊。”见叶霁神情有些不自在,虽然莫名其妙,却也不再追问。
又看向李沉璧,眼中多了一份敬重与兴奋:“原来长风山这样仙才济济,先前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的大名?漱尘君怎么也不举荐你参加玄天山大会?”
他神采奕奕,叶霁就知道他这是又动了比试之心。
凌泛月只和强者比较,从不因对方实力强过自己而自惭形秽,羞于比试。相反对方越强,他越是要领教领教,对方究竟有多强。
叶霁虽然挺欣赏他这一份倔性,每次必定奉陪,但也知道李沉璧必然是懒得理他的。于是岔开话题:“凌兄,这些百姓,你准备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