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叠霞洞主来喝酒，践行还在其次。他本来是准备喝醉，便不用左思右想，没想到听到了这么一段陈年往事，这下更不用在李沉璧面前做人了。
他正想着，酒馆的帘子被人掀起，外面风雪扑了一些进来，雪花如同柳絮一样乱飞。
叠霞洞主又感叹了一句酒馆结界的精妙，他却没有仔细听，眼睛盯着门口，微微睁大。
进来的那个人披着件白斗篷，肤色如雪，眼如点漆，美得像尊玉雕的神像，令所有人眼前一亮。
———李沉璧。
叠霞洞主“啊”了一声，小声道：“刚说仙子，这就来了。他怎么不坐过来？你们吵架了？”
李沉璧进来后，先是朝着叶霁的方向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坐在了他们对角的角落里。这个角度既远离他们，又能将二人这一桌尽收眼底。
小二凑上来：“客官喝什么酒？要温的要冷的？”
李沉璧道：“他喝的什么，我就喝什么。三倍送来。”修白指尖朝着叶霁的方向，点了一下桌面。
叶霁低下头，酒盏送到唇边：“别管他。我们喝我们的。”
叠霞洞主满腹狐疑。
他喝，李沉璧也跟着他喝。坐在角落，难得地谁也不打扰，垂眉低头，十分清冷。
但就算李沉璧没有看他，叶霁也知道，他在无时不刻地注意着自己。
叶霁无意识地扯了扯衣领，被热腾腾的酒劲闷得难受。
这酒名为酣春，果然名副其实，几杯下肚，就像是醉倒在春风里，浑身暖洋洋，软绵绵。
也许只是他酒量太差了。
对面的叠霞洞主见他眼睛都喝得迷离了，不敢再和他碰杯子，给他倒了杯茶：“请我喝酒，你先醉了，不太合适吧？”
叶霁呵呵地笑：“谁说我醉了？”
门帘又被掀开，这次进来了三四个高大的汉子，一进来就占据了最正中的位置。举止粗放，呼喝饮酒，嬉笑拍桌，惹得周围人侧目。
短短的一会儿，小二就给他们的桌上添了四五次酒，几个汉子也喝得酒酣耳热。其中一个高鼻汉子站了起来，也许是早就盯了角落的李沉璧好久了，走过去，嘻嘻然道：“我喝多了，眼花了，小美人究竟是男是女，能不能给哥哥瞧瞧？”
叠霞洞主呛了一口酒，叶霁无声握紧了酒杯。
李沉璧的脾气不好，这人这时候来触他霉头，肯定要糟。尽管如此，叶霁心中还是冒起微微怒意，目光冷淡地斜了过去。
没想到，李沉璧竟然什么反应也没有，手里转玩着酒杯，像是没听见一样。
与高鼻汉子同桌的几个，见情势不错，也带着戏谑笑容凑了过来，将李沉璧团团围在中间。
“小美人一个人喝酒，寂寞得很吧？”
“坐在那儿怪冷吧，要不来坐我腿上？”
高鼻汉子挤到了李沉璧身边，捞起他一缕衣服，凑到脸边闻了闻：“真香。是衣服香，还是身上香？还是哪儿都香？”
几人一齐哄笑起来，全都不怀好意地扫视着李沉璧。
叠霞洞主看了看叶霁的脸色：“何必呢，我看着你都难受。”
“倒酒，”叶霁哑着嗓子低语，“没人有那本事吃得了他。”
叠霞洞主嘟囔一句“矫情”，依旧给他倒茶。叶霁“啧”了一声，自己拿起酒壶，倒了满满一杯，仰头灌干净。
几人的话说得越来越下流，手也不安分，将李沉璧围在中央，如同饿狼围兔。
那高鼻汉子喝得最多，也被迷得最神魂颠倒，其余几个人还忌惮有修仙者在场，不敢太越界，他却是等不得了。火烧火燎地盯着眼前白玉琢出来的美人儿，恨不得立马扒了他衣裳，硬戳戳就顶进去。
浑浊酒气扑面，李沉璧抬起眼，从几个男人的缝隙里看那一头的叶霁———那头斥耳不闻，甚至还和叠霞洞主撞了撞酒杯。
高鼻汉子见美人忽然眼神空荡，神情脆弱无依，心中又痒又喜，趁势将他揽在了怀里：“乖乖，有什么伤心事，让哥哥疼你……”
李沉璧眼神陡然转厉，高鼻汉子却还不知死，将头凑向他，就要在那白嫩滑腻的脸蛋上亲一亲。
“砰！！”
一声平地起惊雷，桌椅碰撞肉躯的巨响，让所有人的酒都洒了出来。高鼻汉子被一张飞来的梨木桌拍上了墙，口鼻出血，不醒人事。
李沉璧愕然抬头，叶霁静静地站在原地，握着酒壶和酒盏，因为他面前的桌子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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