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妖咽了口血,盯着手心的牙齿,自言自语地嗤笑:“叶霁呀叶霁,你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师弟,是个还没长大的小疯子……”
叶霁在梦中跌跌撞撞,仿佛又回到了年幼时的长风山。
他小时候有一个毛病,握剑不稳。再繁复的剑法他都能很快心领神会,但却总爱把剑脱手甩出去。
师父漱尘君平时性格温和,甚至有些诙谐不着调,但几次差点被他脱手飞出的剑给砸中后,也有些着急了。
每当这时候,师叔纪饮霜总会抱着手站在一边,眼中光又邪又戏谑,说出的话也晦气难听:“加把劲,把你师父一剑穿了,就换我做你师父。”
最开始,他是不喜欢纪饮霜的。
这个年纪不大的师叔,虽然模样俊秀逼人,性子却傲慢刻薄,充满邪气,特别是总爱顶撞师兄漱尘君,与他争锋相对。
偏偏漱尘君一副不计较的样子,处处对这个师弟包容忍让,让那时刚拜入门的小叶霁愤懑不已。
在他眼里,师弟若是不听话,做师兄的大可痛罚。何况漱尘君那时已经名扬天下,是根本不需要怕自己这个才华出众的师弟的。
……也是要等到许多年后,他自己看着小师弟李沉璧,才能稍微明了漱尘君当年的心境。
总之,叶霁为了纠正自己握剑的毛病,经常半夜不睡觉,跑去后山的空林里锤炼剑术。
万万没想到的是,纪饮霜也夜夜出现在那儿,有时他还没到树林,纪饮霜就已经挂在林梢上闭目养神了。
明月朗照,纪饮霜躺在树木最高处,长发飘散如云。见到他,第一句话便是:“你总握不住剑,知道林述尘是怎么说的吗?”
叶霁原本不想理他,咬了咬牙,还是忍不住:“我师父说了什么,请师叔赐教。”
“上来,我告诉你。”
叶霁仰头望着重重叠叠的树干,犹豫了一下,纪饮霜又悠悠地道:“上不来?果然林述尘本事不济,带的徒弟都入门这么久了,连轻身法都还没学会。”
他刚一说完,叶霁就一蹬脚尖,像只羽箭一样往上窜去,几下就落到他身边。看着有些惊讶的纪饮霜,神情不悦:“现在能请师叔见教了吧。”
纪饮霜看了他一会,唇角一勾,靠近他耳边:“你师父说你———”
他身躯忽然往下一坠,就要摔下树去。
叶霁大惊,伸手朝他捞去,恰好抓着他的手腕。原本以为以纪饮霜的身手,立即就能借力坐回来,没想到后者反而更加放松,身躯直直朝下垂去。
“师叔……”叶霁抓着他,吃力地道,“您快上来!”
纪饮霜却不慌不忙:“刚刚突发变故,你怎么就能抓住我了?剑招一变你怎么就抓不住剑?”
叶霁被他说得一愣。
纪饮霜道:“那是因为你下意识怕我摔死。人命关天,容不得你手滑。但平日练剑,你心里总觉得即使剑脱了手,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他吊儿郎当吹了个口哨:“当然,若是能把你师父砸归了西,那就是大喜事了。”
叶霁对他怒目而视,纪饮霜晃了晃身子,笑道:“你握不住自己的剑,对招时也就挡不住别人的剑。你若是不把练剑当成生死相拼,真到生死相拼的时候,敌人会把这当成是练剑么?”
叶霁呆怔了许久,心中如钟声大鸣。
手上的力气快要撑不住,叶霁低头开口,这下语气温和了不少:“师叔,您先上来好么?”
纪饮霜道:“我就这样挂着。你不是手上没力气?正好练练。”
“你……”叶霁简直要无奈了,“弟子真的握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您会摔下去的!”
“哦?”纪饮霜眼中笑吟吟的,“你撑不住就放手好了,大不了我摔个半死。放手吧!”
直到那晚月色消失,叶霁也没敢真放手。
但奇迹般的,他在手臂酸痛好几日之后,竟然真的如开窍一样,无论剑招多么险峭,也再没有将剑脱手过。
…………
过去的那些日子,如今只是脑海中遥远的记忆。
叶霁梦醒来时,眼角一缕水痕渗出,落在枕头上。
一只手覆盖下来,温柔地落在他头顶上。
这种安抚孩童的姿势,让他还以为是师父漱尘君,睁开眼,却和李沉璧忧切的目光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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