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连:“啊……?”
他迟缓地顿了顿,神情逐次松弛,唤道:“你是小蚊子吗。”
一时间听取卧槽一片,桌上的几人纷纷激动的起身相迎。
“宁亦连!”
“我草!真的是你啊!”
绰号小蚊子的男人已然胖得没了原形,当即笑咧了嘴,跟个憨态可掬的狗熊似的首当其冲拱了过来。
他正要去搭宁亦连的肩,被边上的少年一把拦住。
赵文强嘿了一声:“小伙子手劲挺大啊。”
宁亦连赶忙跟儿子介绍:“没事的,他们是我的朋友。”
“什么朋友,是拜把子兄弟好不好。”赵文强笑完又佯怒,性情地说道,“你是不认你兄弟了,高中时突然转学,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么多年一点音信都没有。”
宁亦连无从解释,都是懂社交分寸的成年人,知道沉默就是无声的拒绝,代表不愿旧事重提,短暂的冷场过后,按下这茬,拖来两个凳子,边喊服务员加菜,边邀二人上桌。
对于见惯了母亲旖柔姿态的隋锌来说,宁亦连和这样一群人曾是要好的朋友以一个新奇的层面刷新了他的认知。他从宁亦连的局促中感觉出他的妈妈并不想让他在场,类似于近乡情怯的难堪,或者说,在这群人面前宁亦连不想当一个母亲。
“去玩吧,有事就叫我,我在那边等你。”隋锌跟宁亦连轻声附耳,与在座的人礼貌告退,去边上一桌没人用餐的桌子坐下了。
宁亦连感动于儿子的体贴,又不由庆幸还好丈夫不在。
昔年的旧友被时光或抽掉几根筋骨,或充上几分重量,皮囊不似当年,重新聚在一起时少年最真挚的友谊还留有余温。
“你模样可是没怎么变样。”
宁亦连轻声附和:“还那样吧。”
几人将话向熟络里聊:“发型不错啊,有艺术范儿,是在做设计的工作吗?”
“没有,就是留着,好看。”
“连子现在稳重多了。”这话里有反义但是没恶意,早年间的宁亦连话痨又擅聊一桌子加一起都不比他能说。
宁亦连只是淡笑。
赵文强举杯敬他道:“今天能重逢也算天赐的缘分,哥几个以后常联系。”
“家里管得严,不让我在外面多喝,我只能抿一口,你们别见怪。”
桌上的人都揶揄的笑开。
“我家媳妇天天晚上追剧、练瑜伽、再不就跟女儿一起做手工,拼模型,业余生活比我都丰富,现在都懒得管我,倒是我家小闺女每次都板着脸让我少喝点。”
另一人以茶代酒:“我嘛,自在单身,上个月单位体检刚查出轻度脂肪肝再加上痛风,馋这口也喝不了。”
几人已是而立之年,乍一看不着四六不像善人,沙滩裤兜里的车钥匙,手上的腕表,正式单位职员的工服,各自也都有着成绩不错的人生答卷。
他们从曾经聊到当下,从孩子的满月酒聊到学区房,然后又重回那段肆无忌惮的时光,互相揭短逗乐。
就在这时宁亦连的电话响了。
他换了新手机,铃声未曾特殊设置,但他还是下意识就知道是隋遇的电话。
四周像有无形的丝线捆绑下来,宁亦连不由有些僵硬,或许是因为铃声的音乐节奏没有那么催促,四周的流通的空气很自由,他轻轻将手机屏幕扣过来,摁下了挂机键。
宁亦连编辑了一条短信,避讳地打出三个字:在外边。
“是不是嫂子查岗了,叫出来认识认识啊。”
宁亦连僵直地扯了下嘴角:“他挺忙的,来不了。”
桌上有人发烟,宁亦连没有打火机,坐在他边上的蒋康成凑过来为他点火,烟燃起来也不退开,吸了一口宁亦连呼出的烟雾。
“确实好看。”蒋康成突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
“要我说弟妹管的对,”这群人里的老大哥边回忆边摇头,“小连子的酒品太差了,喝多了要么六亲不认搂着狗睡大街,要么满哪作妖要把天花板扯下来当被子盖。”
提起自己的光辉事迹,宁亦连也不由莞尔。
“真的,有个事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赵文强撸了撸本就不存在的袖子,拿吃过的生蚝壳当醒木,生动地讲道。
“那时候跟咱们关系挺好的一个大姐头,连子喜欢人家,天天跟她屁股后面当小哈巴狗,结果那学姐喜欢的是她们班上很混世的一个男的,他知道后灌了两罐小麦果汁,跑人家班上找情敌对峙,踩着那煞神的桌子嘴对嘴地把人给强吻了,给那煞神气的,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追上来就要揍他,我光看着都吓死了,得亏连子跑得快啊——”
“哈哈哈我也有印象,那男的是不是姓隋,叫隋遇。”
“隋遇,当时的校内名人嘛,跟我一届的,原来在学校时见面还能点个头,现在是攀不上关系的大老板了,不过这货家里原本就挺有财势的,后来他搞出的那档子事,下死手给一个校工打瘫痪了,扔那人在小树林里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被人发现时身子都快凉了,说是那个校工抢劫他,最后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息的事,判正当防卫钱都没赔多少。”
“嘶,抢他什么了,这么大仇。”
“那就不清楚了。”
老大哥接着道,“前些日子我跟几个老同学聚会时还拿他当过话题,听说出事后休学了两年,他原本保送双一流的,不过本就是跳级上来的,休完学跟没事人一样自己考进去了。”
“这号人别说得罪,当朋友都要掂量掂量。”这话说到一半,又想起桌上还有个勇者,众人纷纷哄笑着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