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行本来就不是一个脾气有多好的人。
酒劲儿上头,加上和唐家人的激烈互殴,再加上打车时溅到的脏水,以及走到家门口却发现钥匙不见了的暴躁心情,和这个该死的天气。
唐行很想骂他,又想一拳打在这个什么狗屁特助的脸上。然后再一脚踹开梁亦洲会议室的大门闯进去,狠狠的把钥匙给掏出来然后迎着一众人震惊的目光扬长而去。
但他不是爽文男主,虽然他穿越,虽然他脑子里面还有本属于这个世界的书。但他没有什么倒退三年的修为,也没有戒指老爷爷,只有形同虚设的三年婚姻。
真他妈狗屁。
他没机会喊出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类话。只有站在原地攥紧拳头,咬着牙齿死盯着对方不说话。
特助被他神经质的目光盯得后背发寒,甚至有点想打电话把楼下保安喊上来将人拉出去。这梁总确实是在开一场很重要的会议,最近这半年梁亦洲都在亲自跟进那个计划,但这丫的还能找一个半下午的时间拉小白莲看一场电影。
唐行盯着他的脸,又忽地的笑了一下。就这么转身离开,他有点儿冷,湿透的衣服在带走他身上的热量。
他沉默的离开,再度站在雨幕中。
雨滴啪啪打在他的脸上,让唐行觉着这是在还他泼唐夫人那杯葡萄酒的报应。
去他妈的因果报应。
……
吴嘉已经一周没见过唐行了,同时也心神不安的了一周。上课打不起精神,连晚上关灯头挨在枕头后想起了也是唐行那道在电影院里面慢慢消失在人群里面的背影。
这场深秋的暴雨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天黑,云色从暗到昏暗。噼里啪啦的雨滴在这片老城区的铁皮屋檐撞出一首杂乱无章的交响曲,一点儿也没有当初在电影院高潮时演奏的好听。
但其实吴嘉是很喜欢下雨天的。
下起大雨了,每个人都要躲在家里。
他的父亲这个时候会去楼底下打很久的牌一直不回来,到深夜可能才回拎一瓶子白酒回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其实是安静的,带着水分的微风和凉意,很适合睡觉,整个人陷入到松软舒适的棉花一般的睡意里面。也很适合做点儿什么,吴嘉一般会写点儿作业,写完了就去练钢笔字。
他写得一手好钢笔字,还得过奖。
但现在吴嘉写不下去,繁杂的数学题摆在一旁,蓝墨水瓶打开没盖上。而钢笔其实已经吸满了墨水,红白稿本就摆在吴嘉的面前,但是他现在写不下去。
可能这次是因为没有唐行来牵他的手。
他所居住的这片老城区和那座历史悠久的大学同样年迈,就在学校旁边,住着很多当年的在大学里面任职的教职工人员。都是老房子,和现代化的其他街区相隔一条大街,而格格不入。
遥遥的大马路边,华灯初上。
橙黄的灯光伸到他的窗下,透过光线,雨滴倒是没之前大,但还是密。吴嘉盯着外面不说话,就连钢笔尖停顿在白纸上泅出深蓝色的墨团也没发觉。
电话铃突然响起。
吴嘉觉得莫名其妙的拿起手机,是一串陌生号码,有点儿眼熟。
“喂,小白莲儿,你在哪儿啊?”
“唐哥?!”
吴嘉一下子懵了,但对方的声音很清晰像是凑近他耳边说的,近的他好像还能听见外面的雨声。
他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激动的动作打翻了墨水瓶。吴嘉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慌忙的扶起瓶子,墨水淌了大半张桌子,流到桌沿边垂落出一条纤细的直线,有点儿像吴嘉现在的心情,无措的慌乱。
吴嘉赶忙扯纸盖在墨水滩上,他不知道唐行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对方的语气吊儿郎当的,每个字都好像缠上了卷舌音,一翘一翘的语调莫名的让吴嘉想起和他拥吻的时候,舌头和他纠缠在一起,那他说话的时候舌尖也会滑过上颚和卷起吧……
唐行的语气飘忽,但吴嘉却脸红起来,甚至因为意淫唐行而有点心虚,他抿唇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在喊谁?”
“你啊操,你就是小白莲儿啊。”
唐行站在一条他压根儿不知道叫什么的长街上,他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街上没有一个人。
他一手举起电话紧紧贴在耳边,另一手还拿着一个酒瓶,已经喝了大半。
这是原来他最喜欢喝的一种白酒,因为它便宜又带劲儿,度数很高。一口喝下去像岩浆滚过嗓子一样,落进肚子里又跟火烧似的炭一样,甚至唐行觉得这酒液已经在自己的胃袋里燃出明火,将他本来就是一团浆糊的大脑烧得更加黏黏糊糊的像藕粉一样。
他现在不冷了,反倒是一种要虚脱的热。
“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会醉。”
唐行背靠在冰凉的木椅,他热,靠在这上面反而还让他觉得凉快。唐行听到他这句话皱眉,他酒量他妈的最好了,从来没醉过。
“我酒量最好了,你不许这么说。”
“你现在在那里?”
“我,我不知道……”
唐行听他冷静自持的问话,左右转了转头。前面是一样的街,后面也是一样的街,连对面也是一模一样的,被大雨彻底模糊了影子。
他认不到路的。
唐行从梁氏公司走下来,没错,他甚至没坐电梯,是憋着一股气下了三十多层楼。他气冲冲快步走出来的样子让想给他递把伞的楚楚都没敢喊住他,只有默默的目送他离开。
唐行站在外面,站在最下面看见好像高耸入云的大厦。心里莫名有点怨恨,他觉得都是这个破几把大楼把天给捅破才会下这么破几把大的雨。唐行转头,决绝的随便走到了一个六叉路口。
他没有打车,因为舍不得那几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