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红虎一把将他捞起。
娘、亲?
景侠看看小童,看看应红虎,看看何榷,又看看小童。见他睁着双和他娘亲一模一样的下垂眼,脸却和何县令一般圆圆的,顿时气血逆流,如遭五雷轰顶。
那小童从应红虎怀里伸长胳膊,要去够景侠叮叮当当的头绳,细声细气地问:“娘亲,这个鼻青脸肿的大哥哥是谁呀?”
只听得扑通一声,景侠的暗恋同他本人一同倒地不起。早已用眼神暗通款曲的夫妻俩再也不用憋,蔫坏蔫坏的爆笑声快活地响彻云霄。
最后,何榷托府兵将不省人事的景侠抬到医馆里去,为他垫付了药费。
应红虎在家的时候少,出门的时候多,绝大部分时间都领着民兵在颍川附近的山头剿匪,这次回来也只待了三天,今日就是最后一天。医馆内室的床上,景侠双目无神,捧着偶像临走前塞给自己的亲签,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刚被郎中灌完安神汤剂,哆嗦着苦个溜逑的嘴皮子,暗骂道:
这对夫妻真是天生一对,坏到同一处去了!
说什么中午一起吃饭,现在想来,那姓何的当时提着个菜篮子,分明就是要去买菜,这还没买就回了府衙,明显是从应红虎揍完自己时就憋着坏。诓骗自己不说,居然还用攻心计,真拿了签名来哄自己,好似他景侠是个什么幼稚的孩童一般,叫他生气都没法生到底。
躺了一个下午,景侠当下决心将计就计,次日便趴在了人家的家门口碰瓷,说自己一个平头百姓被欺负了,要朝何县令讨个说法,否则就在襄阳赖着不走了。
每回他都提着大包小包,不管旁边的府兵,扑倒在县衙门口台阶上喊冤,引来百姓侧目。
倘若真有下人开了门,他反倒留下东西爬起就溜。
何县令在官场沉浮已久,一眼看透景侠奇葩行为之后的本意,应红虎既已经进山去,这少年并非演给她看,这番扭捏作态十有八九是打了人后不好意思道歉。又观察了几日,便派人送了封信递到景侠下榻的客栈,约他到府上一叙。
同为侠者,应红虎和景侠像极,都是不顾自己性命的角色,行事快意恩仇,事情办到了目的达成了就好,亲朋好友没事就好,自己身上又添了几道疤,养养就好。
每回应红虎负伤回来,何榷都想劝她别去了,可丧气的话到嘴边,总硬生生地被他拗成一句辛苦,闭上嘴亲手为她烹茶煮饭。用绝对的尊重和支持同她相伴,而非打着关切的名义阻挠她的人生。
这种支持谈何容易?
景侠自知如果自己被摆到何榷的位置上,绝不会如他那般妥帖。因为他只是像她,崇拜她,而非懂她。
三杯两盏下肚,景侠心服口服,一脸崇拜地握着何榷的手,痛哭流涕:“哥呀,哥你以后一定好好待她,我,我呜呜呜……”
“嗯,我会的。”何榷微微一笑。
景侠哭得更像驴了。
第二日,他自客房里宿醉而起,只见院中有一观察蚂蚁的小小背影,便凑过去同他一起看。
“呦呵,估计是明个儿要下雨了。”景侠右手按揉太阳穴,吊儿郎当地蹲下来,对着地上搬家的蚂蚁随口道。
那幼子好奇心被勾起,抬头问道:“为什么呀?”
余光扫过,见旁边小脸一副求知模样,景侠不免有些得意洋洋,拿了个树枝写写画画,和他解释导致蚂蚁搬家的几种情况。小孩听得一愣一愣,非常捧场地哇哦几声。
一来二去,两人交换姓名,倒是混熟了。
幼子唤作应何春,正自豪地将自己的作品指与他看:“这是它的家。然后,然后这里,是护城河。”
土堆扁平方正,外头一圈插了树枝,又被他用小手挖出沟壑,倒了生水,乍一看还真如护城河一般,小蛇似的盘踞着。
一只蚂蚁在土堆上绕行,显然是被从它的族群中捉出来的。
它晕头巴脑地探路,可不管向哪个方向走都被水流困在中央,沿着水边爬了好几圈,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应何春一伸手,那小蚂蚁便慌乱地摆动两根触须,抻着线头般的小腿往他手指上爬。
刚爬两步,又瑟缩着退回土堆上。
见他还在挖浅浅的水沟,景侠起了逗弄之心,忍不住调侃道:“我怎么觉着它好像不太乐意啊?”
应何春撅起小嘴,景侠本以为这小孩要哭,却听得他脆生生地哼了一声:“大哥哥,你好像懂很多,但是你一点都不懂他。他心底里可是乐意得很。”
景侠饶有兴趣道:“你又不是蚂蚁,你哪里知道他乐不乐意?”
应何春则不接话,吭哧吭哧把水沟挖得更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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