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问,」院长打断了他。「你去现场看了吗?」
明琛猛然怔住,从这骤然凝结的氛围中察觉到了什麽,他忽然手心冰凉,嗓子乾哑,良久,终於发现自己只能回答:「没有。」
最後,他以为八竿子跟自己打不着关系的纠纷,竟落在了自己头上。他们要的不是真相──他们只是要人出来顶罪。
他当然也可以闹,也可以否认,然而在那之前陈言德便先找上了他。
「小明,这件事情呢,你也不用想得太严重。」
他笑着替明琛斟了杯茶,说:「家属在那哭着要告,之前住院时也没见谁来探望过,感情亲厚那是作戏给人看,心里巴不得盼着人Si呢,说到底也就是要钱。之後医院还是会争取和解,赔偿方面医院有补助,我知道你家境有点困难,我个人呢,身为主治医师,可以帮你出剩下的部分。」
明琛那时担着外界的谩骂指责与院内的指指点点,在崩溃前缘苦苦撑着,情绪压抑到了极致──说不清是极度的恨、极度的不甘心、抑或是极度的绝望。
眼前的画面都几近恍惚,他坐在陈言德的办公室里,耳畔嗡鸣作响。
「我们医院的律师团很大,你真要和医院闹,也不一定能闹赢,最後还得离职,离职之後哪间医院还敢要你?我看这一年呢你就先休息,避避风头,我知道你委屈,但你还小,明年再回来,谁还记得这个事儿?」
又说:「你妹妹还在加护病房住着吧?那边我也会让人照顾一下。我记得,她的医疗费用也不便宜?」
明琛没说话,各式各样的声响混合着尖锐的耳鸣,在他脑中融合成一段杂音。
我郑重地宣誓:
我将以正直、谦虚的态度行医……
「你就去灵堂前道个歉,认个错,牙一咬眼一闭也就过了。」
曾经念过的誓词在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浮现,像是坏掉的唱片,入魔似地反覆播送。初衷的洁白与现实的脏黑互相撕扯碰撞,形成了一个太过鲜明,也太过嘲讽的对b。
我将要给我的师长应有的崇敬及尊重;
我将视同业为手足,共同合作为病人寻求最高福祉。
我将……
誓言字字泣血。
他头痛yu裂。
「听明白了吗?」
院方的说明出现了,大致说的是实习生有把状况回报给住院医师,住院医师听着觉得问题不严重,没有到场察看,亦没有再往上通报,以至於悲剧发生。
明琛有一阵子都想不通,医院要牺牲他保陈言德,人毕竟资深,是台柱,可保实习生又算什麽?
这问题倒也没持续太久,很快他就辗转知道了,那实习生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大外科主任。
唯有他,势单力薄,孤身一人。
遍地都是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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